十八
蔡淑芬得的病是急性腦血栓,也叫半身不遂,幸好發現的早,要是晚一點這人就完了。和安佳安然一起到醫院的還有王長遠,他不管安佳的臉色有多難看,還是他守著蔡淑芬坐了一天一宿,眼睛都沒眨,倒是安佳和安然兩人倒著班兒都睡了一會兒。
安然覺得過意不去就勸王長遠回去休息,他搖搖頭:“她要是不醒,我回去也睡不著。”
安然把安佳拉出病房:“我告訴你安佳,你別太過分了,老跟人家王叔勁勁兒的幹嗎啊,人家那麼大歲數還得看你臉色啊?”
安佳耷拉著眼睛看著地。
“你把媽氣成這樣了,人家替咱照顧她,你還給人家甩臉子,你再這樣,我真抽你哦,你聽見沒有?!”
安佳白了病房裏的王長遠一眼:“誰用他啊,那是我媽,我氣病了我照顧我樂意!他算幹嗎的啊,他走了我還得擦桌子墩地板!”
安然狠狠的掐了安佳胳膊一把:“你小點聲!你簡直就是個混蛋!他們這叫患難見真情,我覺得王叔對咱媽挺好的,等媽好了,我建議他們倆結婚。”
“好啊,結吧,”安佳甩開安然抓住自己的手,“他們倆要結婚,我一輩子不蹬咱家門兒。我討厭家裏有別的男人的氣味!”
正說著,隱約傳來老王在和蔡淑芬說話的聲音:“淑芬,你醒了?”
“媽醒了!”安然拉著安佳衝進病房,進去之前不忘囑咐著安佳:“你進去少給我說混蛋話!”
蔡淑芬因為半身不遂隻能睜開一隻眼睛,嘴也歪到了一邊,整個臉像變了個人,看起來醜得有點恐怖。
“安佳!”蔡淑芬的舌頭好像也不聽使喚了,說起話來含糊不清的。
安佳看昨天還硬硬朗朗的老媽因為自己成了這樣,眼淚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蔡淑芬用還有知覺的手拉住安佳的手,費力的說:“別走!”
“嗯,不走,您放心吧,我哪兒也不去,就守著您。”
王長遠在這個時候悄悄離開了。
安佳決定跟高小強分手了,一個是談了一個月戀愛的男友,一個是養育了自己30多年的老媽,這兩個人根本就沒有可比性,到了什麼時候也是親媽最重要,這是多混蛋的人都明白的道理。
高小強並沒覺得突然,好像他早就料到了這個結局,隻是對蔡阿姨居然被這事兒都氣得半身不遂了覺得有點過意不去。經曆分手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高小強早都麻木了。其實他對安佳的感情也並沒多深厚,至少沒安佳對他的深厚。
雖然說好了分手,安佳卻還是在期盼著高小強能再次出現,哪怕是一個電話,一條短信。她幻聽幻視,老覺得手機在響,老覺得人群中閃動著高小強的身影。天天盼著他能爭取一下複合的機會,盡管她知道就算他回來說:“安佳我離不開你,咱們再努力努力吧。”她也不可能在老媽不同意的情況下和他和好,可她還控製不住的要這麼想,想得都要瘋了。都說第一次戀愛是刻骨銘心的,失戀也是一樣,短短的一個月她經曆了她三十年人生中最幸福和最痛苦的兩個階段,她覺得自己老了。
蔡淑芬出院以後老王來的勤多了,如果安佳不在,他會陪她一坐就是大半天,還時不常的給她熬點粥、燉點湯什麼的。蔡淑芬恢複的還算不錯,除了左手左腳沒知覺外,沒落下什麼大的後遺症,更沒像大家擔心的那樣癱在床上。蔡淑芬看得出來老王對自己的心,可自己一個死了半邊兒的人了除了給人家添麻煩外還能給人家什麼呢?這麼多年都過來了,還是繼續裝糊塗吧。老王每次過來兩人就是扯點家常裏短兒的瑣事,說說他們家大咪子,說說安然安佳小時候的事,有時候也說說這胡同裏20年的變化。
因為母親突然病倒,安然已經一個多星期沒去酒吧了,也沒有了塗安生的音訊,打他的手機永遠都是移動秘書台。他沒給安然留過手機號,她是冒充梁總太太成蘭蘭才從他秘書那裏得到的號碼。她懷疑這是個號碼根本就是秘書專門用來應付人的。她讓秘書把電話轉到他的辦公室,秘書用甜蜜的聲音讓她留下口訊,說是塗先生現在人在台灣。她不信,拿著貝貝的訂單去了夏朗電訊,說是要做客戶回訪,接待她的卻是一個充滿戒心的瘦高女人。
他怎麼突然快就消失了呢,真的在台灣嗎?為什麼連個招呼也不打呢?這難道就是CEO的行為方式?他很忙,這個安然理解,可是能忙到連打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安然覺得心裏沒著沒落的,像是從山頂掉進了深淵,手在空中慌亂的抓著,可什麼也抓不到。
她就像是個毒癮發作的病人,無時無刻不在想著那個讓她癡迷讓她上癮的男人,想得什麼也做不下去,終日精神恍惚。她討厭看見貝貝,怕從她嘴裏又聽到塗安生的名字,可她又想問她,到底知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裏。
現在的銷售部除了胡薇薇外沒人來上班了,她來也是泡在網上,終日搞她可笑的網絡婚姻。大家都說在外麵聯係業務,誰知道呢,這個部門就像散了一樣,沒了魂。
安然覺得如果再在這個環境呆下去沒兩天就會崩潰了,正巧這個時候老板找她談話,去西安的事定了,是她。安然想都沒想就答應了,她像是和塗安生在賭氣:你出差我也走,我也讓你嚐嚐找不到我的滋味!
安佳一聽她要去西安一下就翻了臉:“你怎麼這麼自私啊,媽都這樣了你還狠得下心走?就知道升職、掙錢,一點人味兒都沒有!我為了媽連高小強都不要了,你怎麼就不能為了媽也放棄點東西呢?你的塗安生呢,你走了連他也不要了嗎?”
安然也知道自己自私,就為了跟那個人賭氣,為了那50萬的年薪,為了跟他的差距能進一步縮小,媽就可以不要了。
安佳哭了:“媽現在這樣,我連班都不想上了,我真怕哪天回來就發現媽就不在了。”
安然的心裏很沉,蔡淑芬聽見了她們的談話,滑著輪椅湊了過來:“機會那麼好,去吧,你出息了比什麼都讓我高興。”
安然走了,她跟公司簽的是一年的合同,她知道一年以後,這邊應該會有一個更高的職位等著她,她要跟塗安生拿一樣多的錢、住一樣大的房子,她要跟他平起平坐,不去主動找他,等他來找自己!走之前,她把西安辦公室的電話和手機都告訴了成蘭蘭,也告訴了貝貝,還留了一份在“sexappeal”,他要是想找她,所有的渠道都是暢通無阻的。
安然走後安佳更加恍惚了更加沉悶了,隻要在家她就不停的墩地、擦桌子、擦玻璃,要麼就把自己悶在房間裏翻著成人高考的複習題,不說一句話。她想用這種方法轉移感情,可不知道,感情這東西是根本轉移不掉的。
蔡淑芬見她終日失魂落魄的樣子雖然心疼暗地裏卻勸慰著自己:“過幾天就好了,過幾天就好了,長痛不如短痛。”可一個月過去了,安佳依然如此。蔡淑芬沒話找話的跟她逗悶子她就跟沒聽見一樣,低頭忙著手裏的活兒。她現在變得很聽話,很順從,老媽說的所有話都照做,不頂嘴,不說一個不字,順從的讓蔡淑芬覺得有點害怕了。
這天安佳休息,老王又來串門,蔡淑芬叫安佳洗倆桃兒,安佳洗幹淨放下就回屋了。
蔡淑芬歎了口氣:“這孩子病了,老王,我是不是做錯了?”
王長遠其實早就想勸她,可一直沒合適的機會,既然她說到這兒了,那就說說她吧。“淑芬,這麼些年我一直覺得你這人挺樂觀,挺想得開的,不像個小心眼兒的人啊,可安佳這事兒,心裏話不怕你不愛聽,你辦的可實在不太漂亮。”
蔡淑芬默許了:“唉,你不說我也知道。這兩天躺在床上我就想啊,這事兒要是擱別人身上,我肯定站在閨女那頭兒,你也知道我當年為了跟安然她爸也沒少跟家裏折騰。可一擱自己家裏,一擱自己孩子身上,我也不知道怎麼就轉不過來這根筋了。我怕她受委屈,真不放心她離開我跟別人過。”
“女大不中留,你不放心能陪她一輩子啊?越留越舍不得,越舍不得就越留,最後怎麼著?留來留去留成愁了。你說等她到你這歲數還沒個伴兒,萬一也跟你那天似的突然來了那麼一下子可怎麼辦哪?”
“呸呸呸!別胡說!”蔡淑芬拍了老王一下。
老王搖搖頭:“您還甭不愛聽,人有旦夕禍福,誰敢說自己一輩子遇不上點事兒啊?頭幾天您能想著您這樣兒了嗎?所以說誰都保不齊有個病啊災兒的,這一得病就盼著有個至親至近的人照顧,你說安佳一堵氣以後再也不找了,老了以後得了病她找誰去啊?這孩子可憐,從小就沒爸爸疼,性格都變怪了。現在好容易找著個自己中意的男人,你還愣給拆了。要我說,人哪甭管好壞還是有個伴兒好,我是實在沒轍了才弄群貓放家裏,要不家裏連點響動都沒有。”王長遠望著在窗外覓食的大咪子有點黯然。
蔡淑芬顯得有點不自然了,遞了個桃子給老王想借此引開話題。
老王接過桃兒,可話題並沒斷,他不看蔡淑芬,眼睛一直停在大咪子身上,仿佛他要講的那些話是說給貓聽的。
“退一萬步說,就算那小夥子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咱怎麼看他怎麼不順眼,咱什麼也不圖,就圖他能給姑娘個照應這事你也應該好好對人家,好好謝謝人家。你說是不?淑芬……”
“嗯?”
“等安佳嫁了,咱們……我……”王長遠遲疑了一下還是把心裏的話說了出來:“咱們把牆打通了吧,我照顧你也方便點兒。孩子們……就讓她們自己幸福去吧。”
蔡淑芬有點不知所措了,她把輪椅滑到一邊,背著臉說:“老王,可能今天坐得時間長了,我覺得有點難受,想躺會兒。要不你先回去吧,我再好好想想。”
“我扶你?”
“沒事,您回歇著吧,我叫安佳就行。對了,昨天你給我送粥那碗兒我讓安佳刷幹淨了,在廚房呢,您自己拿回去吧。”
老王張張嘴似乎還想說點什麼,可沒說出來,拿了碗兒回家了。
蔡淑芬把安佳叫出來,細細的端詳她。好久沒這麼仔細的看過孩子了,模樣還是原來的俊模樣,卻明顯的老了,頭發梳都沒梳就隨意的用跟皮筋紮在腦後,黃黃的,像風幹的稻草;臉色蒼白,沒有一點血色;眼睛裏空空的,似乎除了自己的腳什麼也看不見。姑娘什麼時候變成這樣了,蔡淑芬心裏一陣難受,自己到底是在幫孩子還是在害孩子啊?
“您有事兒嗎?沒事我回屋了。”安佳淡淡的說,聲音飄在天上,遠的讓蔡淑芬覺得冷。
她張了張嘴,想跟安佳說自己想通的,她可以去找高小強了,可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您到底有事兒沒事兒啊,沒事兒我回屋了。”安佳又問了一遍。
“那個……那個……咱們中午吃點什麼啊?”蔡淑芬思忖了再三還是找了句閑話把話回了過去。
“您想吃什麼我就給您做什麼。”
安佳說完就回屋了,剛關上門就聽見外麵傳來了貓的慘叫,一聲接一聲叫得讓人毛骨悚然。
“安佳!安佳!”
安佳又麵無表情的打開門,倚在門框上看著老媽不說話。
“你出去看看那貓怎麼了,叫的那麼慘,要是又鬧上了就給它哄走,我心裏煩,聽它鬧騰心髒受不了。”
安佳行屍走肉般的走了出去,之後又行屍走肉般的走了進來,把電話遞給蔡淑芬:“打122吧,他可能不行了。”
蔡淑芬覺得一陣暈眩,險些從輪椅上栽了下去,她用手拚命的抓著表情麻木的安佳:“快出去喊人啊!愣著幹嗎?!”說著自己哆嗦著撥通了急救中心的電話,電話裏她嗚咽著幾乎說不清楚自己的住址。
安佳呆呆的站在窗前,看著老媽自己滑著輪椅到門口,又看著她踉踉蹌蹌連滾帶爬的到了躺在院子中間的那個人的身邊。她抓住老王的手瘋了似的搖著:“老王!長遠!你要堅持啊,你不能走啊!我還要等你照顧呢!長遠!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了?安佳!!”蔡淑芬絕望的喊著女兒:“幫幫我!幫幫你王叔!”
安佳流著淚回到了自己房間,趴在床上用被子蒙著自己的頭,她想出去陪著媽一起哭,一起叫他。可是她動不了,也不能去想他,一看到他的臉安佳就會想起無意闖進浴室看見他身體的那次經曆。“王叔,對不起,我說不服自己,我怕,我怕看到你!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不是!”安佳哭濕了整個枕頭。
躺在蔡淑芬懷裏的王長遠緊緊的閉著雙眼,任憑她的哭喊,沒有一點反應。蔡淑芬緊緊地攥著他的手,就是這雙骨瘦如柴的手,這些年給了她多少幫助啊,她緊緊的攥著,像是要攥住他的生命,攥住他的未來。然而生命是無論用多大的力氣也攥不住的,王長遠那隻的手終於在蔡淑芬手中垂了下來。
急救車來了,醫生抬走了已經沒有了呼吸的王長遠和暈厥過去的蔡淑芬,剛從外麵的老趙跟著去了醫院。一陣喧鬧過後安佳從房間裏鬼影一樣恍惚的走了出來,整個人像掏空了一般,茫然的看著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院子。
院子裏顯得格外的靜,大咪子帶著她的一窩小貓圍著老王倒下的地方轉圈,像是在給主人超度亡靈。瓷碗的碎片散落在地上,一個人的生命其實就跟個碗一樣的脆弱,風大一點兒都可能會把它吹到地上摔碎了。前後幾分鍾,一個人就再也不可能站起來,再也不可能和你說話了。這短短的幾分鍾,就是生與死的距離。
一直以為自己是討厭他的,以為他離開了自己會很快活很高興,因為他用醜陋的身體占用了她和姐姐的浴室,可安佳發現自己錯了,那種說不出來的傷心化成了流不盡的淚水。安佳在自責在後悔,後悔自己因為那麼件小事,竟十五年沒主動跟他講過一句話;後悔自己剛才對躺在院子中的他置之不理。安佳忽然記起了小時候她發燒王叔背著她跑著去醫院的那個晚上;記起了媽媽不肯給她買卻被王叔買回來送給她的連衣裙;還有他講的故事、做的燈籠、削的鉛筆、偷偷塞進她口袋的零用錢,在爸爸剛去世的那兩年,他做了很多隻有父親才能做的事,給了她們很多隻有父親才能給的愛。安佳知道,其實自己心裏一直都是喜歡他的,可他現在卻走了,像爸爸一樣永遠回不來了。他走了,院子裏唯一的男人走了。安佳站在這空蕩蕩的院子覺得自己特別無助,特別孤獨,孤獨的像片樹葉一樣,樹幹不在了她便也不在了。
她打了個電話給安然,告訴安然王叔走了,心髒病。
鄰居這麼多年蔡淑芬也不知道他有這病,他不舒服從來也不告訴別人,老是自己那麼扛著忍著。
急救過來的蔡淑芬讓安佳扶著她進了王長遠家,坐在他的床上,她終於哭了,摟著安佳哭得透骨酸心,安佳知道老媽也是喜歡王叔的,她愛他卻不能在一起。這一刻她又想起了高小強,他如果死了,自己會傷心成什麼樣呢?可他現在跟死了有什麼區別呢,沒有音訊,沒有消息。
安佳也抽泣著,可為了老媽,她擦幹了眼淚。醫生說媽的血管不好,不能讓她過度傷心。安佳想起了爸去世時媽曾經騙她的話便拍拍媽媽的肩說:“您別哭了,就當王叔搬走了吧。雖然沒音訊沒消息,可他還在。”
“不在了,他不在了!他要在,我說什麼也要跟他在一起啊。”蔡淑芬已經無所謂了,可現在說出這話還有什麼意義啊。
直到晚上,蔡淑芬還在看著窗口傻傻的發呆,嘴裏不停的念叨:“我要是不讓他走就沒事了,我要是不讓他走就沒事兒了。”
大咪子帶著它的小貓蹲在安家的窗台上,也在低聲哀號。安佳捧著大學語文卻一眼也看不下去,她越來越懂得了有的感情是用什麼方法也轉移不掉的。
十九
一個多星期之後蔡淑芬終於可以吃點東西了,在這之前她每天隻喝一點粥。安佳把大咪子和它的孩子抱回了家,每天端飯端水的伺候。蔡淑芬知道潔淨成癖的安佳能做成這樣就是對故去的王長遠最好的祭奠,隻是那貓會勾起她心中更多的懷念。二十幾年啊,自己跟自己是較的什麼勁呢。
這天吃完晚飯,蔡淑芬自己又把輪椅滑到窗前,呆呆的看著院子。安佳收拾完碗筷剛要回屋蔡淑芬叫住了她:“老二,這些天我一直在想一個事兒。”
“什麼?”
“你……真的喜歡高小強嗎?”
“幹嗎?”安佳心裏一沉,不知道老媽問話的意思。
“唉,我這些日子心裏挺亂的,老人們說的對啊,這世界上沒有賣後悔藥兒的。我想要是那次我同意了你們的事兒,可能也不會成現在這樣兒,你王叔要是不來照顧我……可能也就……不會走。”蔡淑芬抹上了眼淚,“人呐一輩子能碰見個合適的、自己喜歡的人挺難的,你要是真喜歡他,也覺得他是真心對你那就好好過吧,免得到以後……後悔,你王叔走之前也勸我……讓你們好。”蔡淑芬說得很慢、很輕,眼睛始終望著窗外,既像說給安佳聽又像是在告慰駐足窗前不肯離去的亡靈。
安佳聽了這話平靜得連她自己都覺得意外,時間拖得太久,幾乎沒有感覺了。盡管這樣,她還是給高小強打了個電話。
此時的高小強正在請劉一梅吃飯。決定追她是在和安佳分手後,因為在和安佳交往的時候他感覺到了她的醋意,女人會吃醋那就是說明她是喜歡自己的。意識到這一點後高小強興奮不已,每天遊弋於老板、經理之間的劉一梅能對他產生好感,這讓他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而且高小強盤算好了,如果他們能結合,那就是雙職工了,那所分的房子將會比一般員工的好很多。於是高小強便開始約她,不隻一次,但都被她拒絕了,用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理由。
離提交要房申請的日前隻有一周了,高小強又提出了要請她吃飯,而且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希望結婚的想法。劉一梅聽了哈哈大笑,結婚不結婚先姑且不談,這頓飯可以吃。
這次高小強狠狠心選了家檔次很高的西餐廳,為了公司的一枝花,也為了那套房子,奢侈就奢侈一次吧。還有一星期,為了省點錢又讓女孩子瞧不起而分手那就太得不償失了。
劉一梅是這家餐廳的常客,點菜的時候連菜單都不看,要的菜脫口而出而且是用法文。高小強有些汗顏,這樣的女孩是我能擁有的嗎?
安佳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打進來的。高小強看到這串數字有點陌生,他從來沒有刻意記過安佳的電話,每次找她都是從電話本裏直接撥出去的,她提出分手後就隨手把她的名字從手機裏刪掉了。但接起電話來他還是聽出了安佳的聲音。高小強不知道她打電話過來有什麼事,起身躲開劉一梅的視線去了一邊。
他知道了這個消息之後也很冷靜,說希望安佳再慎重考慮考慮,他自己也一樣,並提出最好能明天麵談,安佳同意了。把見麵推到明天是他想看看劉一梅的態度,如果她今天答應了,那安佳那邊就算了;如果不行,那在跟安佳恢複關係也來得及。對於“愛情”這兩個字來說高小強早已沒概念了,娶誰都一樣,都是為了要房子過日子生孩子。美麗大方的也行,溫柔賢惠的也可以,現在他唯一關心的問題就是結婚的時間,因為離提交要房申請的時間已經隻有一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