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盆中的木炭燒的通紅,發出了“劈啪”的聲音,使得房間中的溫度不那麼的難熬,不大的屋中,隻有範種和孫方諫兩人相對而坐。
範種疑惑的看著孫方諫,孫方諫把他請過來,卻半天都不說話,他有些猜不清楚孫方諫的意思了,不過他也不準備繼續猜測下去,緩緩的開口道:“節帥,不知道喊末將過來有何吩咐?”
孫方諫沒有回答範種的話,而是從旁邊拿出了一根木棍,慢慢的掏著火盆中的炭火,隨著孫方諫的動作,火盆中燒盡的木炭被撥到了底層,整個火盆中衝起了一層火浪,熱意燒的兩人的麵上都有些漲紅。
“範種你可知道我為何要將你派往大梁麼?”拍拍手,孫方諫將木棍放在了一邊,出人意料的問道。
範種一愣,孫方諫這目的不是顯而易見的嗎?不過他到現在都還未曾搞明白孫方諫是為了什麼而不相信他,認為他腦後生有反骨的,當下也開口說道:“此事某卻不明白節帥用意,還請節帥教我!”
“唉!”孫方諫歎了口氣,方才繼續說道:“傷兵營的那些軍士可都對範定遠你感恩戴德啊!”
範種麵上露出恍然的神色,緊接著就換成了苦笑之色。
孫方諫是誤會他了,也是這年頭的人,誰會無緣無故的去傷兵營呢?那兒是汙穢滋生之地,一般人躲還來不及呢!所以範種肯冒著染上惡疾的危險往傷兵營跑,那必然是有所圖的。
施恩於人而不望報,是大丈夫盛德事;受恩於人而必報之,是大丈夫快心事!
孫方諫自己就是從土匪到一鎮節度的爬上去的,自己的舉動理所當然的被他誤以為是心懷不軌,欲要挖自家的牆角了。
範種想到此處欲要開口解釋,不過張了張嘴卻最終還是沒有說出來,他能說什麼?不說說出來孫方諫信不信,就是孫方諫相信了又能怎麼樣?芥蒂已經種下了,是怎麼也不可能消除的。
看範種沉默不語,孫方諫還以為範種是承認了,轉過頭慢慢的踱到了窗邊,看著外麵的積雪,麵帶一絲感概的說道:“孫某雖然不識文字,卻自是曉得天下的大勢,古人雲:‘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義武軍自晚唐以來,先有張氏世襲,又有王氏割據近六十載,再其後方才輪到我孫氏趁著遼人北歸的情況下,一舉攻陷定州城,據城而守,得高祖承認而割據一方!”
範種靜靜的聽著,沒有打斷孫方諫的話語。
“天下亂局距今已有近百年,人心思定,大一統之勢是必然,我孫氏是不可能再割據義武軍的,大一統的朝廷也不會準予有類似我孫氏這樣一個割據的地方存在!”
“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說到最後,孫方諫轉過身目光直直的看著範種說道。
“那節帥何不幹脆讓令弟也一同離開定州,由朝廷來任命義武軍節度使呢?”範種當然不會被孫方諫就這麼的忽悠了,他也絲毫不客氣的問道。
“嗬嗬……”出乎範種意料的,孫方諫卻沒有惱羞成怒的意思,也沒有被範種拆穿的尷尬,反而輕輕的笑了起來,“白再榮是怎麼死的?折從阮又是怎麼做的?我孫方諫要怎麼做還需要考慮麼?”
範種沉默,而後頓聲開口問道:“節帥之意,種是否可認為當天下安定時,孫氏願放棄割據定州,以求得天下安寧?”
孫方諫點了點頭,表示範種說得對,“隻要天下能安定下來,孫某寧願棄去軍權做一富家翁!”
範種默然,孫方諫的意思很明顯了,他都不可能再割據定州了,範種再怎麼挖他的牆角,他都是不在乎的。而且就算範種占據了定州,在天下一統之勢已成的情況下,也會如同擋車的螳螂一般被碾壓的粉碎!
範種抬起頭看著孫方諫朗聲道:“若新朝能禦外侮於國外,揚天威於八方,某亦不會做那逆流之舟而甘做一田舍翁。然則若新朝是如兒皇帝一般的懦弱可欺,與遼人互稱南北朝,俯首稱臣,歲輸貨幣,某便是粉身碎骨,亦要為天下人作則!”
孫方諫點頭:“那是自然!”
這是一個從戰火中成長起來的中原將領的底氣,北方蠻夷,不過爾爾!當國內平靖之時,當直取塞北,擒賊首以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