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問題還得從法學觀點加以考慮。在黑人的舊主人沒有申報他逃亡、懸賞捉拿之前,莫雷爾的爪牙並不將他出售。因為誰都可以扣留逃亡奴隸,以後的販賣隻能算是詐騙,不能算偷盜。打官司隻是白花錢,因為損失從不會得到補償。
這種做法再保險不過了,但不是永遠如此。黑人有嘴能說話。出於感激或者愁苦,黑人會吐真情。那個婊子養的奴隸坯子拿到他們給得很不情願的一些現錢,在伊利諾斯州埃爾開羅的妓院裏胡花,喝上幾杯黑麥威士忌就泄露了秘密。那幾年裏,有個廢奴黨在北方大吵大鬧;那幫危險的瘋子不承認蓄奴的所有權,鼓吹黑人自由,唆使他們逃跑。莫雷爾不想跟那些無政府主義者平起平坐。他們不是北方揚基人,而是南方白人,祖祖輩輩都是白人。這門子買賣他打算洗手不幹了,不如當個財主,自己購置大片大片的棉花地,蓄養一批奴隸,讓他們排成一行行的,整天彎腰幹活。憑他的經驗,他不想再冒無謂的危險了。
逃亡者向往自由。於是拉薩魯斯·莫雷爾手下的混血兒互相傳遞一個命令(也許隻是一個暗號,大家就心領神會),給他們來個徹底解放:讓他不聞不問,無知無覺,遠離塵世,擺脫恩怨,沒有獵犬追逐,不被希望作弄,免卻流血流汗,同自己的皮囊永遠訣別。隻消一顆子彈,小肚子上捅一刀,或者腦袋上打一棍,隻有密西西比河裏的烏龜和四須魚才能聽到他最後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