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熱的帕子在額頭輕柔的擦拭,這溫柔的觸感喚醒了深陷黑暗的人。
眼前的世界從模糊到清晰。
入目的是褐色的床帳,一個眉間點著美人痣的姑娘坐在床頭絞著帕子。
隱隱的桃花香暗自在這不大的空間流動,一道清絕的身影在眼前一閃而過。
“你是?”初醒的聲音透著幹澀,一開口嗓子悶悶的疼。
那姑娘先是被突然的聲音驚了一下,反應過來眸中不可抑製的湧上歡喜:“你醒啦?!”
“怎麼樣?可還感覺哪裏不舒服?”
說著姑娘倒了碗溫水,伸手來托她的脖頸:“來,先喝口水。”
“謝謝!”一碗水下肚,幹澀的喉嚨才得到緩解,
南衣撐著身子倚靠在床頭,不動聲色的環顧了一圈這簡陋的房屋,再次瞧向那姑娘時仍被她的容色所驚。
“這是哪?是你救了我?”
姑娘點點頭,又搖搖頭:“這裏是東荒俊疾山。”
蔥白的手指指向後山的方向,略帶了些小心的試探道:“我是在後麵的那片林子撿到你的。
你……發生了何事?怎麼受了這麼重的傷?”
……
南衣頓了頓,破碎的畫麵在眼前一一閃爍,腥臭的呼吸,醜陋的麵容,鋒利滴答著涎水的獠牙,還有清絕的背影和桃花香……
瞧著姑娘軟嫩嬌柔的模樣,南衣搖搖頭:“不記得了。”
她倒也不算撒謊,她最久遠的記憶,就是那險些滴落到她臉上的惡心涎水,更多的,她確實不記得了。
“啊?怎麼會不記得了?”姑娘一驚,匆忙站起身來為她檢查:“莫不是傷到頭了?我再給你看看!”
南衣沒有拒絕。
她好像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去做,可她不記得了……
“嘶!~”
南衣後腦有一塊浮腫,之前南衣的狀態不好,倒是沒有察覺。
那姑娘搓搓手,有些抱歉:“腦中有淤血,我的醫術不精,或許等淤血清了便能記起來了,你、不要太著急。”
南衣輕輕搖頭,示意自己無礙。
“無事。我叫南衣,還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
姑娘一時沉默,好看的桃花眼也染上了幾許落寞,那淡淡的鬱色,好像讓老天都忍不住心疼,昏暗了天光。
南衣瞧得亦是心下一緊,莫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那姑娘輕歎口氣,緩緩坐在床邊的矮凳上,望向窗外的目光,與方才南衣的那般空洞,竟是出奇的相像。
“我的情況與南姑娘大同小異。我醒來時便在外麵的長廊上,腦中空空,連名字也不記得。”
“對不起……”
瞧著南衣愧疚的樣子,那姑娘彎眉笑了笑,嬌柔的麵容上多了一層堅毅。
“沒有啦,上天還是待我不薄的,雖然不記得前塵,但還是給了我一個容身之地,不至於……”
姑娘頓了頓,瞧著身上素色的衣衫,突然雙眼一亮,看向南衣時暗含灼熱:
“不若,南姑娘喚我素素如何?我偏愛素色,這素素倒也配我。”
素素……
“自是極好的,素素,聽著便出塵高雅。素素姑娘也喚我名字便好。”
“好,南衣!”
夜幕西垂,月朗星稀。
南衣斜倚在床榻上,手裏無意識的把玩著一枚瑩潤的羊脂玉佩,手邊是一柄翠玉長劍,古樸繁複,劍柄處由奇怪的紋路繪製成一個巧妙的‘南’字,與玉佩上的紋路一般無二。
這是她的標識,就像素素的折扇。
獨特、明辨。
視線回落到角落裏,由桌椅臨時搭的床鋪上,素素睡得很安穩,但眉宇間那若有若無的哀傷卻沒有減去半分。
一個人在這大山醒來,走也不是,留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