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1 / 2)

秋夜深,冷風吹,一輪新月掛中天。

鳳凰山,古道邊,一驢一狗一孤翁。

鍾靈毓秀的鳳凰山籠罩在蒼茫的夜色中,越發顯得高曠冷峻。山邊的虎跳溪靜靜地流淌著,無視世間的一切,漠漠地流淌著。任它風雲變換,任它滄海桑田,依然如故,我行我素。人世間的盛衰榮辱,對於這山這水又有什麼關係呢?人世間的盛衰榮辱,對於這高天厚土又有什麼關係呢?人有情,地有情,天有情;人無情,地無情,天無情。也許這就是答案,也許,不過是也許而已。

大黑驢今個兒走的路委實太多,累得“呼哧、呼哧”地噴著熱氣,偶爾打上一個響鼻,發泄著心中的不滿。癩皮狗耷拉著長長的耳朵,在前頭不緊不慢地小跑著。奇怪,它竟然與驢背上的老人一樣,眼皮低垂,仿佛在熟睡一般。難道,這人世間還有閉眼走路的狗嗎?驢背上的老翁真的在睡覺,你看,那口水已經打濕了衣服的前襟。老人一身青衣,須發皆白,腰間掛著一個酒葫蘆,隨著身子的移動,左右搖擺著。如果老頭從驢身上栽下來,後果會怎樣呢?真是的,歲數大了,就在家裏老實地呆著,享享清福多好,何必還要連夜趕路呢?

癩皮狗終於睜開了眼睛,四處打量了一番,隨即伏下身子,閉上眼睛,自己個兒開始休息啦!大黑驢非是沒經過事的嫩雛,慢慢地放緩了前進的速度,在路邊野草最茂盛的地方停了下來。它也不打攪主人,津津有味地吃著夜宵。大黑驢不是沒叫醒過主人,它小時候曾經異常殷勤地呼喚主人,希望與主人共同分享美味佳肴。結果呢,卻招來主人的一頓暴打。好心當成驢肝肺,簡直豬狗不如;人類常講的對牛彈琴的牛恐怕都要比他懂得人情世故些。從此,大黑驢對主人的態度冷淡多了,隻管趕路,不理會其它的任何事情,倒落得個自在。這樣的主人,餓死活該,大黑驢今晚胃口很好,歡快地吃著青草。

完成了任務的呼蘭大薩滿托夫格日勒被堵住了去路,不得不停下來。待到他看清那驢背上正在熟睡的老翁的麵容時,驚出了一身的冷汗。托夫格日勒年輕時曾經跟隨他的師父齊雲闊闊出到大宋國遊曆,見過眼前的這個人。盡管已經過去了四十年,他還是一眼就認出了這個人,這個師父一生未曾戰勝過的對手。五百年來大草原上最傑出的薩滿齊雲闊闊出臨死時反複地叮囑他,在達成圓滿前,不要與這個人交手,因為他不可能贏得了這個人,那根本就是飛蛾撲火。這是他托夫格日勒一生最大的敵人,也是他宿命中不得不逾越的高山。

老人名叫袁天罡,官居大宋帝國天府少丞,是大宋在天文、星術、占卜方麵造詣最深的人,被稱為“活神仙”。

麵對強敵,托夫格日勒竟沒有一絲戰鬥的衝動,隻有深深的無奈,無邊的恐懼。

據師父講,袁天罡是笑著降生的,父母甚恐,視之為不祥之物,剛一出生便被棄之荒野。三天三夜,虎豹不敢靠近他的身體,豺狼遠遠避之如見瘟神,鷹鷲於高空徘徊而不落。一老人恰好從旁邊經過,見之,驚訝萬分,遂將其抱走。之後,老人將袁天罡撫育成人,並且傳授了他一身驚天動地的本領。那老人,也就是袁天罡的師父,被稱為空空道人,據說已經活了一千多歲,是大宋最有名的散仙。

以袁天罡的修為,怎麼會發現不了自己呢?難道竟敢視我為無物嗎?托夫格日勒氣憤至極,作為呼蘭的大薩滿又怎能遭受如此的侮辱?草原人那不屈的熱血沸騰起來,托夫格日勒放下背著的大包裹,能裝下一個人的包裹,準備為了榮譽,誓死一戰。

“孩子,你要選擇死亡嗎?千古艱難惟一死,有時候倒也未必如此!對於你來說,活著要比死難的多!你要活下去,為了我,為了呼蘭的民眾,為了我們大草原的太陽,你要活下去。記住,你要活下去,縱然屈辱得象狗一般,你也要活下去。”托夫格日勒耳邊響起了師父那熟悉的聲音,他彷徨四顧,他激動萬分,他淚流滿麵。師父的遺體是他親手料理的,師父已經去了長生天,那是確定無疑的,可是如今師父就在他身邊吧!

一個絢麗的火球從天邊急速地飛了過來,癩皮狗不情願地睜開眼睛,盯著越來越近的火球,懶洋洋地爬了起來,抖抖身上的泥土,全無征兆地飛了起來,眨眼間已擋住了那火球的去路。

“氨,那停下來的火球居然幻化成一條火紅的狐狸。托夫格日勒張大了嘴,看著眼前不可思議的一切:狗會飛,狐狸也會飛,偏偏人不會飛!會飛的狗還是狗嗎?狗非狗,狐非狐,那麼人還是人嗎?

火狐狸看到癩皮狗和老翁袁天罡,嚇得渾身發抖,落下身形,拜倒在老人麵前。癩皮狗見狀,又恢複了懶樣,落到原來的地方,接茬睡。今晚月冷風高,事情全擰到了一塊,無一處不透著古怪,這狗怎麼就那麼困呢!

袁天罡醒了,或者說他壓根就是裝睡。老頭看到火狐狸,眉毛、胡子往一塊湊,小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笑道:“小紅,真的是你嗎,小紅!哎呀,可想死我了。小紅乖,來,讓爺爺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