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午後的陽光已經不再那麼熾烈,如果才剛剛享受過一頓美味的午餐,那麼現在就是要享受陽光的時候了。
唐金火現在就在享受陽光。
來到新加坡已經有一個多月了,難得有這樣的陽光。
文華大酒店在唐金火看來哪裏都好,寬敞的套間,古色古香的家具,當然,最讓他陶醉的就是那扇明亮的落地大窗,因為可以讓他享受難得的陽光。
唐金火此刻悠然地躺在搖椅上,慢慢地搖動,嘴裏還哼著歌曲,“你是我生命中的唯一,雖然我們身各一方,但即將重逢的喜悅…”他突然停下來,身體就像是僵屍一動不動。
此刻,他慢慢地收緊雙手,緊緊地抓住搖椅的扶手,一粒汗珠從他的額頭沁出。突然,他猛地騰身而起,撲到在地,這讓他躲過了一顆致命的子彈。
一顆子彈順窗射入,幾乎是貼著唐金火的背脊而過。
唐金火撲到在地,接著就地一滾,躲到了窗邊。他長長地籲了一口氣,然後四處觀望,希望在房間裏可以找到一件順手的“武器”。找了半天,隻發現一把衣架。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死一般的寂靜並沒有使他感到不安,反而讓他慢慢地冷靜下來,看來對方一擊不中,全身而退了。
唐金火背靠著牆一動不動,腦中卻在飛轉:自己秘密地來到新加坡,根本沒有任何人知道,而且,也沒有跟人結下這麼深的仇怨,對方到底出於什麼目的,要致自己於死地?
突然,傳來敲門聲——當當…唐金火沒有動,他深知,動,就死。
許久,有東西順著門縫塞進來。機會來了!唐金火如脫兔般飛身向大門撲出,順手抄過衣架。衣架雖然是木製的,但到了他手裏,一樣是殺人的利器。他將衣架的橫梁瞬間掰斷,雙手握住一端,貫力雙臂,猛地向大門刺去。
隻要力道準,木製的衣架橫梁一樣能夠刺穿木製的門!
橫梁刺入大門近五寸,唐金火正準備抽身而退,門縫有東西慢慢飄落下來,是一張紙。
“朋友”,紙上明顯地寫著這兩個字。
唐金火猶疑不決,這時,又傳來了敲門聲,和剛才一樣的穩健、平靜。
“誰?!”唐金火問。
“朋友!”對方說著蹩腳的中文。
唐金火冷笑一聲,說:“我沒有朋友,知道為什麼?”
“為什麼?”
“我的朋友都死了。”
對方笑了:“大概都是被你殺死的吧,我就差了一點。”
唐金火皺眉,說:“我最討厭外國人說中國話,幼稚、可笑。
“我的中文是不標準,但我是可以給你100萬美元的‘幼稚、可笑’的家夥。”
唐金火長長地出了口氣,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但願這次我不會因為‘財’而死。”
門開了,一男一女走進來。男的一身淺色的西裝,高大健碩,眉宇間卻透著和氣。女的一身黑色西裝,戴一副黑框眼鏡,一臉冷漠的表情讓人看著極不舒服。
男的禮貌地伸出手:“唐先生,您好,我是‘卡爾奇’工業集團公司的行政助理馬丁·瑞奇。”他並沒有介紹他身後的女人。
唐金火慢慢伸出手,說:“找我什麼事?”
馬丁·瑞奇爽朗一笑:“唐先生不想請我們進去談麼。”
“哦,當然。”唐金火把二人讓進客廳,瞄了一眼窗上的槍洞。
馬丁到了客廳,坐在沙發上,那女人就站在他身後。
“唐先生,我們這次來…哎?唐先生為什麼不坐?”馬丁見唐金火一副心緒不寧的樣子站在那裏,說:“有什麼事?”
唐金火不太自然的一笑:“沒有、沒有。”誰經過了剛才受槍擊的一幕,都不會很快平靜下來的。
馬丁掏出一盒香煙,拿出一根遞給唐金火,他擺手示意不要。馬丁點點頭:“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自便。”
馬丁點上香煙,說:“我有位朋友認識閣下,說唐先生有一身非常精湛的偷盜技藝。”
唐金火一臉苦笑:“你那位朋友還真會誇人。”
馬丁淡淡地說:“我一開始也不太相信,但現在信了,唐先生的身手果然出類拔萃。”
“‘現在’是什麼時候?”
“就剛剛。”馬丁說:“沒有人能預知一公裏以外的殺機,同時又成功地躲過了一顆致命的子彈。”
“看來我已經通過了測試。”唐金火說:“你想讓我做什麼?”
馬丁拿出一個檔案袋放在桌上:“這是全部資料。”又拿出一張支票放在檔案袋上。
唐金火拿起支票,數額是100萬。他淡淡地說:“先款後貨,倒是爽快,隻是你不怕我收了錢,不做事嗎?”
馬丁笑了。
“好吧,時限呢?”
“半個月。”
唐金火起身,說:“半個月後,你來這裏提貨。”
唐金火將馬丁送到門口,說:“我還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你說。”
“如果我被那顆致命的子彈給打死了…怎麼辦?”
馬丁一臉無奈的表情,說:“用唐先生的話說,就是沒有通過測試。”
唐金火苦笑著點點頭,隨即,一拳打過去…
打開檔案袋,先是幾張照片和一篇簡介:
喬納·文森特,英國人,現年61歲,考古學家、古文物學家、古地質學家、古建築學家、古人類學家,曾有多篇論文及著作聞名於世。五十歲後,其本人深居簡出,最後遷入英國華恩小鎮。
喬納·文森特早年喪妻,有一兒一女,兒女供職於英國政府部門。
以上就是“客戶”簡單的資料。這其中有一個讓人難以理解的問題,一個古文化研究學家怎麼會跟現代工業企業發生關係?
對於“卡爾奇”工業集團,唐金火了解不多,但它畢竟也是全球知名的大公司,從任何一個角度上講,都沒有必要跟一個“英國老頭”過不去。而且,對方險些要了自己的命,就算死的是一個小偷,警方一樣會介入調查的,這不是自找麻煩嗎?唯一的解釋:對方是“冒牌”的,以“卡爾奇”公司作掩飾,事成了自不必說,事敗了一切推倒“卡爾奇”公司上去。
看過了簡介,又是十幾張照片,照片的內容就是布滿文字的紙張。原來對方要的隻是那“英國老頭”的一些研究資料。
華恩小鎮,幾條最繁華的街道也隻有在周六、周日算得上熙熙攘攘,隻有在小鎮的唯一一座教堂,人流不斷。小鎮的最西邊有一條小河,小河的另一邊就是喬納·文森特的居所。這是一座十八世紀的古建築,原是小鎮的教堂,後來建了新教堂,這裏也就荒廢了。老文森特來了之後,買下了這建築,重新整修了一番,遠遠望去,雖然舊了,卻也幹淨整潔。
午後,唐金火一身棕色的西裝,一頂英國紳士禮帽,走在鄉間是礫石小路上,有種說不出的清新與愉悅,路邊一位老人正在挖地,他精瘦、健朗,一條深藍色的背帶褲,灰色的襯衫已經被汗水濕透。
“哦,先生,有什麼可以幫您的?”老人停下手裏的活兒,禮貌地問。
唐金火摘下帽子,以標準得不能再標準的英語說:“我來找喬納·文森特先生,他就住在這兒附近吧?”
“是的。”老人來到他身旁,上下打量,又說:“請原諒我的無理,請問您找他有什麼事?”
唐金火說:“哦,是這樣的,文森特先生是一位考古專家,而我是學古文物鑒定的,想找他探討一些問題。我想我來得很冒昧,並沒有提前預約。”
老人脫下手手套,一下抓住唐金火的手:“我親愛的先生,請跟我來吧。”
唐金火被搞得措手不及。
老人說:“請允許我拉著您的手,您知道,礫石路是很滑的,尤其是在大霧散去,這路簡直是又濕又滑,我擔心您會滑倒。”
對於老人的熱情,唐金火簡直哭笑不得:“…哦,原來是這樣,非常感謝。”
來到古建築前,老人搬開木柵欄門,抓著唐金火徑直進入,並大叫:“凱斯琳!凱斯琳!我們有客人了,快點出來,快呀…哦,你這個既耳聾又懶惰的老女人!”
凱斯琳並不老,她最多也就30歲,一身粗布長裙,外麵套一件有些發黑的圍裙,彎眉、細眼、闊鼻、薄唇,算是個美女了,隻是她一頭淩亂的卷發,讓別人看來就像一個落魄的**。
她自房內出來,一邊攙著老人,一邊說:“哦,先生,您又在罵人了。”她似乎也感覺到自己的打扮實在邋遢,所以沒有直接與唐金火打招呼。
這建築有三層,一層原是教堂禱告的地方,現在卻變成了客廳,很大的客廳。進入客廳,滿目古色古香,一切都是深棕色的,壁爐裏還有餘火。老人拉開窗簾,見唐金火對一幅畫像入神,說:“愛德華一世雖然殘暴,但絕對是一位出色的國王。”
凱斯琳很自覺地去倒茶,端茶回來時,她換了一件圍裙,而且還梳了頭發。
唐金火起身接過茶,並很紳士地向她鞠了一躬。
凱斯琳滿意地一笑,走了出去。老人說:“她是個可憐的孩子,本就是個孤兒,結婚後又死了丈夫,這才到我這裏來做仆人。”
“那麼,您就是…”
老人伸出手:“來吧,我們正式認識一下,我就是喬納·文森特。”
“哦,榮幸之至。”唐金火說:“我是唐金火,業餘考古學者。”
“您從哪來?”老人喝了口茶。
“新加坡,先生。”
老人皺眉,說:“哦,我可憐的朋友,疲勞和饑餓一定還伴隨著您!凱斯琳…凱斯琳”
凱斯琳很快來到大廳。
“今天我們要提前開飯,去準備一頓豐盛大餐!還有,把我們最好的房間收拾得一塵不染!開我的車到鎮上去,買一箱上好的葡萄酒,並告訴大家,我們家來了一位尊貴的客人!”老人的熱情大出唐金火的預料。
下午四點,他們便開始享用大餐了。
飯後,老人來到壁爐前坐下:“請原諒,我的腿一直不好。”
唐金火在他對麵坐下,說:“沒關係。您在古文化研究方麵享譽世界,為什麼突然…來到這個地方呢?我是說,您可以繼續搞您的研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