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舞細觀東天三人,右手一人極高極瘦,臉頰深深陷下,可能是因為身材的原因,瞧上去有些佝僂。正中為一顎下留有黑髯的中年男子,身披青羽,仙風道骨,見之難忘。左手邊是一個青年男子,長袍飄逸,濃眉星目,隻是隨意站立,身上便有一股坦坦英雄氣迫人而來,瞧上去極是英武不凡。再看火族,皆是紅衣如血,為首一人膚色極白,一頭黑發筆直披肩,再加上火紅長袍豔麗搶眼,遠遠看去極似一個陰柔女子。其餘族人,因相距太遠,麵貌難清,也不知當日在妖穀與他想鬥的火族兄弟是否隱在其中。
又等了半晌,那批人終於聚的差不多了。為首的紅衣人問道:“南誠兄,我見東天其餘諸部皆已聚首。尚缺孔雀,風雨。不知何故?”他形如女子,聲音卻剛陽洪亮,使人感覺有些怪異。
黑髯男子踏前一步,宏聲道:“上月東海之濱瘟疫泛濫,孔雀部眾化身行遊郎中,前去濟民。至於風雨部眾兄弟,乃是因東北方大旱,葛真人率他們前去下界行雲布雨。不必等他們了。”紅衣人長聲笑道:“諸位俠義為本,懷抱蒼生,炎某佩服之至 !哈哈!”他雖嘴上稱讚,但笑聲中卻含著一股說不出的譏諷之意。黑髯男子背後眾人聞之,皆臉現慍色。
黑髯男子冷冷注視紅衣人,道:“我東天十六部雖是不才,但也盼天下少死上些人。何用你盡說些虛詞。不必廢話了,這就開始吧。”紅衣人低頭微笑,輕聲道:“貴方在北麵解萬民疾苦,我族在西域誅殺妖孽。火族雖與東天諸友連鬥多場,但所謀者並無二致。都是為了普天百姓罷了。南誠兄又何必動怒?”
黑髯男子冷笑道:“你們那也叫為了百姓麼?高興時便派兩個人下去轉轉,沒興趣時看也懶得去看上一眼。與其說是誅妖,不如說狩獵更合適些吧。我眾家兄弟還不敢與火族比肩。”
“說得好!”東天眾人轟然而鳴。
紅衣人陰冷一笑,道:“各位既然自視甚高,小弟真是無話可說了。就依南誠兄之意,我們這就開始吧。隻是我火族已連勝了幾場,再贏下去也有些不好意思了。今日便將注頭放大如何,也好讓諸位有個翻本的機會。”黑髯男子心中一凜,問道:“哦?多少?”紅衣人輕輕伸出一個手指,道:“一萬裏!”
秦舞三人隱在雲氣中,聲音清清楚楚地傳了過來。慕良眉聽完紅衣人說的話,神色一變,低聲自語:“乖乖不得了,這麼多?這不是要把人逼死麼?”離歌悄聲問道:“一萬裏?那是什麼東西?如何賭法?”慕良眉道:“還能是什麼,自然是裏數了。若是火族敗,則東天諸部西進一萬裏,若是火族勝,則他們反向東再退一萬裏。雙方每次賭鬥均是三陣定輸贏。一曰鬥法,二曰鬥獸,三為鬥陣。得兩場者為勝!”他說完頓了頓,又道:“本來兩方賭鬥的注頭隻有兩千裏,他們相鬥多場,近來東天眾部敗多勝少。已連退了八千裏,這次若是再輸,天界雖大,也隻怕是難有容身之所了?”
秦舞問道:“東天眾部不是本就已經定居在穢氣集聚之處,為何這火族還要苦苦相逼?”慕良眉輕輕一歎,道:“實乃事出有因,原也怪火族不得。東天十六部與三族本有約在先,幾家各居天界四方,互不滋擾。但三年前諸部忽然出了東天,西進而居。十六部本就與三族早有嫌隙,見此三族自是不容,由火族率先發難。雙方的賭鬥便是起因於此了。”
離歌道:“你說怨不得火族,依我看更怨不得這勞什子十六部。你也講那東天穢氣聚集,原本就不是人住的。他們無法忍受跑出來也是應該的,這天界又不是三族所造,憑什麼這般跋扈!”離歌曾和火族的兩個紅衣人鬥過,雖最後放了他們一馬,但心中對這火族實在好感欠缺,是以出言幫襯東天。
三人低聲敘話,那黑髯男子卻一直注視著紅衣人,目光如炬。眉頭微鎖,似乎想看穿對方心意,始終沒有答話。紅衣人與之對視,眼光未有絲毫回避,嘴角掛著一絲笑意,也不出言催他。
漸漸的黑髯男子身後眾人等的有些不耐,聒噪起來。
“南誠道友,答應他便是了,我等既推你為眾部之首,十六部大小事情你一言可決!”
“是啊,大哥,答應他,此次正好一雪前恥。”
“說的對,若不是有琴族暗中相助,我方何以能連敗數場?如今這些伎倆早已窺破。區區火族還不是咱們的對手,南誠兄不必顧忌了。”
黑髯男子又思忖少時,對著紅衣人道:“好,就依你之言,今日我們就賭的盡興些!”言罷,回身凝視眾人,道:“今日輪到哪一部兄弟來打這頭陣?”他前時雖猶豫躊躇,但一經決斷,馬上放手而為,行事倒也爽快利落。
人叢中尚未傳出回話,他左側並肩站著的英偉男子側身笑道:“大哥不必再問了,我來吧!”此言一出,抱怨聲傳來“哎呀!七郎!我鐵丹眾兄弟排了好久才等到今天啊,你可不能這麼不厚道!” “就是,七哥你真是的,這麼一來,誰還敢與你爭?”
七郎眯眼一笑,也不答話。旁人出言相幫道:“七哥是我東天勇武第一,你們自問誰能打得過他,誰就出來吧!”眾人也知此次賭鬥不同往日,事關重大!七郎邀戰全是為了自家兄弟,由他出馬把握要大上許多。當下嘻嘻哈哈回了兩句嘴,也就沒了聲息。
黑髯男子注視七郎,沉吟道:“七弟出馬我自是放心,但你主掌長生門左翼,如萬一有什麼閃失,這鬥陣……”英偉男子道:“大哥不必疑慮,若是這前兩陣拿不下,咱們的長生門也不用擺了。”東天連失數場,其中有兩場便是頭兩陣就敗了下來。今日賭鬥非比尋常,萬不可有什麼閃失!黑髯男子深省此節,他聽了這些話,略微想了想,點頭道:“有勞七弟了!”他對著人群手一揮,東天眾人向後撤去,空出一片雲海,以供爭鬥。
七郎聽得他應允,空中跨前三步,垂手而立,對火族喝道:“左七郎在此候教!”聲若奔雷,直撞而出。
那為首的紅衣人淡淡一笑,道:“東天有勇者,我火族豈無力士!”說完這一句,他也不回身,輕聲問道:“炎銅安在?”
“來了!”低沉如牛吼的聲音應答了一聲,火族中一個巨大身軀慢慢走出。他在人叢中並不如何搶目,但往人前一站,卻顯得魁偉之極。此人褐發紅眉,四肢極其粗壯,身高體巨,幾如盤古臨世。他胸前佩有一副刻著花紋的紅色短甲,上麵一縷縷火焰不住翻騰。雖不說話,但氣勢之壯,如大山壓頂,威不可擋。
黑髯男子見此情景,眉頭暗皺。以前多次與火族相鬥,火族精銳他大都已經見過,但印象中卻從未見過這紅衣力士。本以為此番賭鬥那紅衣人將注頭放得如此之大,乃是受自己言語刺激所致。但此刻看來,對方實是有備而戰!想到這裏,已隱隱嗅到了一股陰謀的味道。黑髯男子暗思:“難道這火族想一舉把我等逼出天界?”
左七郎見了炎銅這等駭人聲勢,星瞳驟亮,胸中戰意噴薄而出。他手一擺,道:“請!”說罷,縱身一拳打出,拳到中途,整條右臂已化作了一條白龍,龍首正是拳鋒。光芒閃過,隻聽得“碰”的一聲。拳頭正正的轟在了炎銅胸膛之上。炎銅被這一拳打得倒飛而出,胸前短甲哢嚓嚓裂成萬千碎片,被砸出了一個大洞。
為首紅衣人輕“咦”一聲,顯是料不到會如此開場。東天眾人轟然爆彩“七郎好手段!”
為首紅衣人聽了這些話,對著躺在雲上的炎銅問道:“可還能戰!”炎銅緩緩起身,沉聲道:“能戰!”踩著雲層一步步向左七郎走了過去。胸前火焰躍動,那短甲片刻又在火中恢複如初。
左七郎麵色顯出一份凝重,眼中星芒越發的亮了。東天眾人見炎銅完好,平了聲息,悄然觀戰。兩人靜靜對視片刻,忽地齊聲大喝,向著對方撲上。炎銅巨掌高舉,迎風一幻,已變成了一柄燃燒著火焰的紅色巨斧,對著左七郎迎頭劈下。左七郎不閃不避,一拳對轟過去,拳鐵交擊,巨聲震耳。兩人同時被這巨力蕩的向後躍開,左七郎未待停下,複又縱身撲上,空中一閃,人已到了炎銅身後,揮拳對著他後頸捶下。那炎銅身軀龐大,有些笨拙,未及轉身又被正正擊中。蹬、蹬、蹬,踉蹌先前,縱聲狂嘶,聲音中滿是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