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入秋了,落葉隨風飄搖,放眼望去,滿目枯黃。京都第一音樂學府,也是天下第一的音樂學府門外,一男子肩背行囊負手而立。正抬頭仰望學府匾額。匾額隻是由普通的紅木所製,四周並無鏤空雕刻的裝飾花紋。似與學院地位不相符。上麵隻由黑漆寫了三個大字《琴龍院》,下麵並無落款。字跡蒼勁不羈,如狂龍於野,隱隱有騰飛之勢!
男子長發披肩,一件棕色的長衣已有些破損了,行囊上灰塵未盡,一身風塵之色,大概是四處漂泊之故,臉很瘦,麵上的線條如刀鋒刻出來的一般。隻是一雙眼睛卻明亮柔和,婉若長空中的星辰。
“九年了……我回來了!”男子喃喃自語,輕歎一聲。言語中似有不勝唏噓感慨之意。想自己九年間縱酒放歌,遊走天下。然時光匆匆,九年也不過彈指一揮間。回想前塵,恍然若夢,往事焉能盡數!此番故地重遊,眼前景色依然曆曆在目,絲毫未有該變,卻不知海棠依舊?故人如斯?
日光斜照,已是時近下午,學院此時正在授課。門外少有人出入。望著學院大門,男子躊躇片刻,舉步欲行。募的一陣血氣上湧,他舉手遮住額頭,抬頭望了望天,驕陽似火,此刻在眼中卻有些迷離了。
“要發作了嗎?”男子苦笑一聲,暗暗咐道:“隻剩幾步了,我不能倒下,讓我看你一眼……一眼就夠了!”他用力晃了晃頭,掙紮前行了幾步。“撲通”一聲摔倒在地。“難道天意不讓我見你嗎。阿韻!”男子最後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眼前一黑,再無知覺了。
“小蔓,聽說了嗎。神曲大會就要開始了,很多器樂大家都要來參加的,到時我們可以去觀摩了!”一陣話語聲傳來,兩個少女從《琴龍院》大門走了出來。此刻日已西移,卻是學院下課了。
“我早就知道了,真是好棒噢,到時一定很熱鬧誒,也不知道那《裴天樂軒》的九妙指會不會來,人家已經等他們給我簽名好久了哦!”名為小蔓的少女一臉期待。
“應該不會吧,九妙指造詣絕倫,早已名滿天下。他們還需要靠這種大會來揚名嗎。”
“啊!他們不來?那怎麼可以!我可是買了十斤的宣紙等他們簽呢!”
“呃!十斤的宣紙!小蔓,宣紙那裏有用斤稱的?你以為人家的簽名是什麼?把你那十幾斤的宣紙簽完,九妙指恐怕要變成九殘指了!”旁邊的藍衣少女搖了搖了頭道。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這叫有備無患哦。簽的好的呢,本姑娘就自己留下。不好的呢,不是還有那麼多的學弟學妹嗎?”小蔓舉起右手,食指和大拇指快速搓動,得意洋洋道:“吃喝不愁嘍!”
“你就美吧,依我看那,有些人便宜沒撈上,倒是大有可能先賠了十斤的宣紙錢。”藍衣少女麵帶壞笑
“惡!”小蔓轉頭衝夥伴吐了吐舌頭:“臭阿晴,到時不請你!”回過頭來時,臉上已是帶了一絲愁容,頗有些擔心起阿晴的話來 。
“小蔓……小蔓你快看”阿晴推了推旁邊正在為自己的宣紙發愁的夥伴.“地上躺了個人!”
“啊!是真的誒!”小蔓三步並做兩步搶到了男子身邊,蹲下身摸了摸男子的鼻息。擺手招呼女伴“快來,阿晴,是個活人!”阿晴走上前去,看了看地上趴著的男子。“他好象不是京都的人”小蔓抬眼向同伴看去。倆人對視片刻,異口同聲道:“怎麼辦?”阿晴沉吟片刻。“我看先把他送到藥房去,讓大夫看看。你在這裏看著,我去找幾個男的來幫幫忙。”小蔓眨眨眼睛,想了想道:“好吧,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們就當回救命恩人好了!”“那你等著我”阿晴轉身向學院跑去。此時學院門口縱多弟子正往外出,找幾個人幫忙倒是不難.
隻一會,阿晴已領著三個學院的弟子跑了回來。“快,你去叫輛馬車,你們兩個把他翻過來。”
“是,師姐。”三名男弟子忙依言而行,一個向前方跑去,剩下倆人彎身輕輕把男子轉了過來。男子麵上沾了些塵土,劍眉微皺,雖有些灰白之色,仍難掩一股軒昂之氣。
片刻工夫,那去叫馬車的男弟子已跑了回來。“師姐,附近沒有馬車啊,我找了半天都找不到。”男弟子喘息未定,一臉歉然。《琴龍院》處地離京都繁華主街不遠,平日門前雖不是車水馬龍,卻也多有販夫走卒。不料今日竟冷清如斯。小蔓微顰雙眉“眼下救人要緊,看來隻好麻煩三位師弟幫忙抬一下了。”說罷對著三人嫣然一笑,這一笑不打緊,當真是明眸皓齒,豔麗不可方物。三人盡皆看得一呆,隨即臉一紅,低頭齊聲道:“師姐說那裏話來,救人乃行善之舉,我等自當義不容辭。”說罷三人彎腰將地上男子抱起,當中一人背負,倆人在旁攙扶,快步向對街藥鋪行去。阿鈴看著小蔓一笑道:“好啊,小丫頭,連美人計都用上了。”小蔓脖子一梗,得意非凡。兩女有說有笑,施施然跟了上去。
幾人這一番作為,已引得門前聚了一堆弟子觀看,在一旁竊竊低語。此時一白衣女子從學院走了出來,長裙輕擺,相貌美極,眉目清秀至難描難畫,秀發垂與腰即,隨風微擺,幾不沾一絲人間之氣。眾人一見,盡皆噤聲,低頭行弟子禮:“老師”。這白衣女子名為曲韻,乃是《琴龍院》內有名的才女,又因本身也是天下有名的美女,平日裏多少王公貴族,公子名流追逐身後,欲求芳心。隻是不知何故,曲韻卻是毫無此意,任他將相王侯百般殷勤,也是絲毫不動心,隻在學府內安心授藝。因此學府內弟子對其又敬又畏。
曲韻見此景,微有些奇怪,出言相詢到:“你們聚在此處做什麼,為什麼不回去家中。”語聲溫柔,婉轉動聽。一男弟子長身一鞠。“回老師話,有人病倒在學院門前,兩位師姐在前救助,我等略看了片刻。”女子聞聽此言,“哦”了一聲,凝目向前看去,幾人去的已有些遠了。身影依稀可見。突然看到了那趴伏在男弟子身上的背影,心口一痛。呼吸幾乎凝滯,那個背影竟有些眼熟,與多次在夢中的身影漸漸重疊。“難道是……他?”背影在視線中愈行愈遠,有些看不真切了。女子神情有些激動,欲舉步追去,似乎察覺到了自己有些失態。女子定下神來,心中暗想:“我這是怎麼了,又怎麼可能是他呢?曲韻啊曲韻,你莫要想他想的瘋了。”一念及此,心中激蕩漸漸平複,對本所欲行之事也失了興趣,轉身向學府內走去,神情落寞。
五人快步向前,一會工夫已到了藥房,攙扶的攙扶,找大夫的找大夫,將男子放倒在了內間的床上,三名男弟子伸袖擦了擦額角汗水。躬身告退,掩門走了出去。一番折騰,此刻方靜了下來。二姝注視著床上的男子,男子麵上灰塵已去,雙眼緊閉,呼吸雖有些微弱卻還平穩。半晌,小蔓舒了一口氣道:“他長的真好看啊。”阿晴在一旁不語,無可否認,這個男子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要耐看,也許不是帥氣,這個男人身上有一種奇異特質。不同於孱弱儒雅的書卷氣,也不同於類似女子般白皙優柔的貴族公子氣。他身上有一種久曆炎涼的滄桑,男人的驕傲不群與瀟灑不羈奇妙在他身上融合。
“咯吱”門響,一老者走了進來,正是藥房的大夫。“二位姑娘不必擔憂,老夫先替他看看。”老者說罷,走到床前。坐下身來,伸手為男子號脈。一手縷著顎下長須,微微閉目。良久,老者起身轉頭有些奇怪的看了二姝一眼道:“二位姑娘莫不是消遣老夫來了,此人脈象平穩,五髒皆蘊。那裏有什麼病症,這分明是睡著了。”小蔓性子本有些莽撞急噪,聞聽此言,小嘴一嘟,氣鼓鼓的站起身來正要說話。旁邊的阿晴見狀,忙伸手拉了拉他,站起身來對老者說道:“老丈說笑了,我們怎敢消遣老丈。“遂將適才所經之事向老者娓娓道來,語畢向老者道:“老丈試想,若是他沒病,又怎會昏到在路中間,若是他睡著了,我們送他來此途中也有些顛簸,此時也該醒轉了?”老者聞言,沉思片刻。“姑娘說話也有些道理,是老朽唐突了。隻是此人脈象調和,確無病症,若是有,也不是老朽能看能醫的。老朽無能,這診金也不必付了。我一會叫藥堂夥計幫二位將人送回去。”說罷,麵帶赫然,推門走了出去。二姝四目相對,一時沒了主意。“救人救到底,看來隻好先把他抬到我們的住處了。”小蔓有氣無力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