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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已經到了這個地步,瀕臨滅絕的邊緣,可我們還要這麼忙,這種世道掙這麼多錢幹嗎。”盧仲翔眼睛看著麵前的全息顯示屏,話是跟坐他邊上的胡甲說。
全息顯示屏上,有兩張出貨單需要老板井世達簽字,他已經發給他了,可十幾分鍾過去,老板還沒有簽,他準備到老板辦公室裏去找他,看看怎麼回事,樓下等著出貨的人在哇哇叫。
“不是邊緣,是已經落到了深淵,這個地球上的人都要被消滅,你沒看見啊,每天上百萬人被滅,用不了多久,我們全待死。不是被外星人殺死就是被自己地球人殺死。”坐在他邊上的同事兼朋友胡甲回說,他頭也沒抬。
盧仲翔扭臉看他,心中充滿沮喪的想到,是啊,他說的沒錯,他又嘟囔道,“媽的,都在毀滅的邊緣了還在搶購。”
“趁死前瘋狂一把,忘掉一切。”胡甲的語調仍是不冷不熱的,他對盧仲翔的注視不做任何理會,臉上始終是一副麻木呆滯的表情,他瞪著自己眼前的小屏幕全息顯示屏,屏幕上是公司業務的表格,各個地區、各類種族、各種階層的消費購買指數,分析報表曲線。盧仲翔想,這家夥也不知道是認真呢還是發呆,天天就盯著這些數據看,他從中看出什麼樂趣來了?如今的網絡裏什麼都有,五花八門,亂七八糟,可在公司裏誰也不敢打開去看,就生怕丟了這份工作。
公司經營某種藥物,這種藥物能讓人拋去現實世界的煩惱,沉入到虛幻眩迷的狀態裏,它使人極度亢奮,使人盡想著要沉湎在肉身與虛幻的歡愉之中。
世界已經如此了,還能怎麼辦呢,眼下是個沒有法律、沒有規則的社會,能夠活下去已經是著實不易了。
盧仲翔站起身,他從胡甲身後隻能容得下半人的過道裏側身擠出去,他們倆的位子挨得很近,非常近,他們如果像從前好幾十年前的人一樣,辦公都是伏在桌上寫字,或者用的是那種液晶顯示屏,那他們兩人的胳膊肘就會碰到一起。
房間裏的每一個人都是互相之間擠得這麼緊。
這個占了半個樓麵的辦公室裏有二百多號人,公司裏的文職人員幾乎全在這裏了,大家一個緊挨一個,把整個房間擠得滿滿當當,看過去一個個圓腦袋黑壓壓一片,而一幀幀全息顯示屏閃爍著灰暗幽幽的光芒。
盧仲翔走出擁擠不堪空氣混濁的辦公室,他走過財務室——人類地球已到毀滅地步,可人們對錢財的態度仍然沒有多大的變化,這一點對沒有多少財產的盧仲翔來說有點不好理解——他走過監視和懲治辦公室,這是外星人——古斯林德人強製人類設立的,簡稱監懲辦,這個名稱倒是完全符合地球人的球情。
他來到老板辦公室。
門虛掩著,盧仲翔敲門,然後輕輕推開一點,他看到老板井世達不在,他的位置上坐著一個姑娘。
這姑娘說,“進來。”
老板的房間很小,十來個平米,一張辦公桌,一把椅子,兩個櫃子還有一張老舊的沙發。
要是在以前,像盧仲翔老板這樣的身價,這麼有錢的老板,他的辦公室準是寬敞豪華得令人咂舌,占據整整一個樓麵也說不定,可是現在他也隻是蝸居在十來個平米的小房間裏,如今的時代,空間資源急劇縮小,異常緊缺,幾十億人聚集在兩千多萬平方公裏的土地上,像老板這樣的辦公空間已經是非常的叫人羨慕,不管是誰,隻要是看見他的這個辦公室,就能知道,他是眼下地球人中的強者。
他非常有錢,有錢到什麼地步?沒人知道,他自己都不知道,要是現在有從前的比如福布斯排行榜之類的,那他準保能擠得進排名。可是現在沒人關心這個,也沒人會去煞有介事的搗鼓這種排名,有錢就行,活著就行,活著有錢,那就是比活著沒錢的舒服一點,但或許也就是舒服幾天,因為,現在人人都隨時隨地的麵臨著死亡和暴力的威脅,麵臨著可能突然會降臨的饑餓、恐懼和慘死,或者成為不是自己的某種人,一個似人非人的人,一個不是自己的人,肯定不是從娘肚子裏出來的那個人。
眼下坐在老板辦公桌前的這個姑娘是公司裏的人事經理,難道現在還有人事需要處理嗎?人們互相仇恨、互相殘殺,或者被古斯林德人殺戮,被他們建立的地球人管製局懲治消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