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岔子】(1 / 3)

墨藍色的披風順著肩章傾斜的走向一卷,如同拋向空中的戰旗一角。

陳易盯著自己的最後一位客人落座,交叉的十指相互敲擊著手背,為路克政的到來奏起一支鼓樂,如果現在真的有一支樂隊在場陳易也會毫不猶豫地請他們為在場的路老板鼓上一首歡迎的曲目,以昭示給別人他是多麼在意那一夜發生在玫瑰大道上驚心動魄的蹊蹺事件。

夏默克叼著晚香玉不規矩地橫在單座沙發上,頭頂衝著陳易,雙腿在另一邊扶手上麵安靜地翹著。

這一場高層內部會議的氣氛隨著一個不是客人的人走進他們中間而變得古怪,陳易從他的角度審視著路克政死水般的麵部和夏默克不會表情達意的頭頂,向肩後伸手接過柔嫩的指尖,將那整條綢緞般溫軟的手腕都拉進掌中,側過臉在脈搏跳動處落下一個吻。常瑛脈脈地將掌心拂過他英挺的臉龐輪廓,收臂從他身後繞到了他的身邊坐下。

“我對您的損失表示遺憾……夏老板。”常瑛打開話匣。

從她和陳易的角度隻看到夏默克叼著的花朵在頭頂的輪廓邊界外晃動:“誰能證明他不是被Toby殺的?”

“K。”路克政說著抬頭望著自己掛在衣帽架上的軍帽。

“誰能證明他和Toby不是一夥的?”

“誰能證明他是Toby殺的?”陳易忽然反詰。

夏默克用力一撐沙發靠墊坐了起來,他轉身的時候路克政發現他眼圈是紅的,路克政想必陳易也看到了,而陳易現在毫無疑問是對任何人的情緒變化都無動於衷的態度。

能做到這一點真的很難得。

“Toby的情緒波動也很大,艾麗亞說他不是裝出來的……”常瑛接著陳易的話解釋。

“你信微表情這種東西嗎?你自己裝出來的情緒都沒人能看出來是假的。”夏默克措辭強硬地將她的話打斷,常瑛窘迫地扭頭望著陳易尋求他的圓場,陳易卻隻是盯著夏默克不說下去,這個給人印象始終是一個空心冰冷人偶的夏默克此時正焦躁萬分地抓亂自己的頭發發泄情緒,他一點也不顧及在場的看客們的麵子,也不顧及這是名義上的會晤還是實質上的閑扯,抓夠了頭發就雙手膝蓋上一支,垂頭喪氣不給人看臉,他們看見他把花給吐掉了。

“我好不容易……才有一個完全對我的過去不知情完全可以重塑的仆人……結果還讓他給死了……還死得不明不白的……你們以為告訴我他是器官衰竭自然死亡的我就會信嗎?……就算我知道他很難撐過去……也不可能是這個時候就不行了……你們居然瞞著我……你們也有事情瞞著我?……你們等著……我肯定要把你們的密謀都揭穿,讓你們看看沒有我你們幹不成任何事!”

路克政覺得他這副樣子太恐怖了,正考慮要不要安慰幾句,陳易就已經在一邊對他比劃手勢示意他不要管夏默克。

“你會惋惜獻祭的犧牲嗎?”陳易唇語。

路克政真沒好意思告訴他,自己或許沒明白他的比喻用意是什麼。而後他選擇了繼續抬頭看帽子。

“密謀?”陳易那神態語氣應該是真的不知情。

“你們前前後後都在扯些什麼?”路克政又扭頭把視線焦點從自己的帽子上轉移回陳易等人的臉,“多少有點正形,為什麼現在我們幾個坐在一起一點也不像在開會,反倒像家庭聚會一樣想哭就哭想鬧就鬧還會窩裏反?陳易,這次又是你挑的頭,我記得到這裏之前你跟我說的是要好好商議一下怎麼處理那天晚上的亂局,可是到現在我們還在自曝有沒有密謀?要是有密謀我還會讓這種事情發生在玫瑰大道上嗎?夏默克你抬起頭來說話。”

陳易側著臉和常瑛耳語數句,眯著雙眼轉臉端坐。

“事情已經壓下來了?”陳易往沙發靠墊上一靠,垂目問。

“一點風聲都沒有走漏。”路克政回話。

常瑛與陳易對視一眼又看著路克政:“要說白是自然死亡的確很難令人信服……我也懷疑是白發現了什麼,被租界內部的或者是渾水摸魚藏進租界的什麼勢力做掉了……不過聽說Toby的供詞中對白死亡的描述是符合預測中自然死亡時的征象的,K並沒有直麵白的死所以他的話並不可信,而Toby對征象的描述太過準確反倒喪失了可信度……還有一個問題是,從屍檢中程老板並沒有看出任何非正常死亡的證據,頂多是……”常瑛湛藍的眼睛波光一閃,“……過度運動導致了身體機能的提前透支,難說能不能算是他殺……”

“我還沒有發現,白的能力是什麼?”夏默克托著半張臉問。

“透視。”路克政給予了官方解答,“他可以選擇性地透過幾乎任何物質看到遮擋物背後的東西,當他需要透過一麵牆看你的時候看到的是你,但是當他要看你肚子裏裝了什麼的時候,他還可以進一步看穿你的消化係統。”

“他看到了什麼。”夏默克怔怔地抬頭環視他們。

“也許他是想去看什麼。”陳易適時插話,臉轉向自己的妻子,卻沒把視線也轉過去,常瑛狡詐且富於誘-惑的目光隨著陳易的轉頭而離開對他的注視偏去另一個方向,他們夫妻二人以一種近似於秀恩愛又像是為對方給出的意思做出肢體回應的形式在這裏夫唱婦隨,看得路克政和夏默克好不鬱悶。

誰知道陳易為什麼把常瑛給帶來了?

路克政和夏默克都有一種被這個女人折騰廢了的共識,想當然認為隻要她一出場準是連預備棺材的時間都不夠,陳易坐鎮於此還多少算能給人點安慰,可也不好說這次陳易是不是中了美人計要開始踏上昏君之路。令人不由自主地想到多少年前一個執掌租界的女人,這個女人的後代和這個女人的繼承者如今正在權力的頂峰肆意妄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