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破廟裏。

兩個瘦小單薄的身影依偎在一個,隻比他們高一點,同樣單薄的女子身上。

“阿姐,我們村,沒了嗎?”靠著月無星左邊的祝平安輕聲問道。

“嗯。”

“阿爺,阿奶,也沒了嗎?”祝平安忍不住提高了聲量問道。

“嗯。”

許是月無星平淡的語氣戳破了祝平安的心,他胸中壓抑的情緒頓時如同漲潮的洪水,決了堤,“阿姐!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到底為什麼?”

“你說話啊!你告訴我!為什麼阿爺,阿奶沒了?!”

此時的月無星已褪去了滿身是血的紅衣,穿著一身黑色衣服,盯著燃燒的小火堆發著呆,蒼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

“啪!”

一記清脆的耳光聲在深夜的破廟響起。

剛還咆哮著祝平安一下呆住了,兩眼愣愣地看向那扇他巴掌的祝小花。

“祝平安,你不要再這樣吼阿姐!若不是因為阿姐,我們也早死了!”

本就沉悶壓抑的氣氛一下凝結到了冰點。

月無星捋了下額間的碎發,用手扶正了哭得顫抖的祝平安,直視著桃般腫脹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慢慢地,慢慢地說,仿佛吐出一個字,就有百斤沉重。

“阿爺,阿奶,你最喜歡小強哥,林大叔,荷花姐,哦,還有荷花姐肚裏沒出事的孩子。”

“以及你最討厭的牛嬸子,胖海棠姐,堂嬸,總欺負你的那些半大孩童。”

“祝家村全村人,除了我們幾個,都死了!包括你養的那三隻下蛋的母雞。”

這幾句話宛如尖刀般一頭插進了祝平安、祝小花姐弟兩人的心裏,兩人克製不住小聲哭了起來。

月無星可不管這些,繼續扶正祝平安顫抖的肩膀,“你作為祝家村唯一的男子,不能哭,更不能怕!要記住仇恨的滋味!查明真相,手刃真凶!”

“為阿爺阿奶,為了祝家村,全村人討個公道!懂了嗎?!”

祝平安的牙齒咬得‘咯咯’作響,淚膜底下的眼珠閃著猛獸似的光芒,死死盯著月無星的眼睛看,用力且堅定地點了點頭。

黝黑的夜晚,安靜陰沉。

月無星伸手細細撫平了睡夢中兩孩童眉間聳起的皺褶,朝著漸漸小下去的火堆扔了一把柴。

掏出懷中用黑布包裹著的人皮,思緒一下飄進了回憶中。

“紀淮澈,你玉佩的形狀怎麼這麼奇怪?像人又不像人?”

月無星舉著玉佩迎著陽光看,這玉確實是一等一的好玉,可這玉雕刻的形狀,怎生的這麼奇怪,一個獨眼,長長的穿著兩個布條係著的奇異長褲。

“這確實是人也不是人。”紀淮澈從背後慢慢地抱了上來,俯在月無星的肩膀上,輕聲解釋道:“在我們那叫,小黃人,很可愛的。”

“你們那很盛行嗎?”

“嗯。”

紀淮澈瞧著月無星的側顏點了點頭,又想到了什麼,屈指抵住下顎,半張臉浸染在陽光中,眯眼說道:“不過在這裏,可是紀家獨有的,我創的。”

月無星的回憶戛然而止,低頭再次看向手中的人皮圖騰。

紀淮澈既然是你紀家獨有的,為何會出現在這些殺手身上?

為什麼你一走,就來了這麼多殺手?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月無星心中的疑慮就像一團正在遭受炙烤的炭,在爐蓋之下,不停的‘嗶嗶’爆裂。

她用力搖了下腦袋,站起身來,踱步走到了破廟的正中間,癡癡地望著殿前那一尊破敗的佛像。

為何祝家村的人會死?是不是因為她?

月無星的心裏仿佛有了一把鈍刀,一下下地割著她的心。

前世今生。

新仇舊恨。

無法抑製地在她的血管中奔騰翻滾,記憶仿佛一陣颶風般瘋狂地奔跑,沒有任何事情能阻止它,它咆哮著席卷而來。

月無星不禁閉上了眼,陷入了無邊的回憶裏。

…………

上邶國,祝家村。

“你個黑心肝的婦人!你的心是被狗吃了嗎!”

“這麼冷的天,你就把我家大丫往河裏推!你是想讓她死啊!”一個近乎是從嗓子眼嘶吼出來的聲音自老嫗喉嚨裏摳出。

“不是我推的!我沒推!我沒推!”

地上癱坐著的一胖婦人,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慌忙解釋著,“不是我推的!是有人拿東西砸到了我的腿,我一下沒站住才撞到祝大丫的!”

“你騙鬼呢!那河邊除了你哪還有其他人!”

“我家大丫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是拚了老命也要殺了你!”

老嫗吼完這句,心頭的憤怒再也控製不住,幹脆一把抓住婦人的頭發,掄起胳膊就對著胖婦人左右開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