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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10月，天氣格外反常，白天驕陽似火，酷熱難當,夜晚卻霜冷露重，寒意十足。兩種極端溫度的來回交替，一時間讓人難以忍受。
在距離市區十幾公裏外的岑河鎮上，居民早已熟睡，整個小鎮一片黑黢死寂，鎮口新修的水泥路，在清冷明亮的月光下泛著慘白的光。這夜沒風，路旁冬青樹的枝葉皆如鋼絲般直立，空氣中充斥著被露水包裹的塵埃，聞起來如硫磺般刺鼻。
靠近路口一幢新修的樓房北側房間亮起燈來，橘黃色的白熾燈光透過窗子灑到窗台外的盆栽上，算是有了些許生氣。
房間裏幹淨整潔，棗紅色的家具泛著一層溫暖的光，木床上睡著一對老夫妻。靠牆而臥的老婦人此刻麵色煞白，額頭沁滿汗珠，右手仍緊緊握住電燈開關，一副剛從噩夢中驚醒的模樣。身旁老伴卻鼾聲如雷，全然不知。
老婦人慢慢平靜後，打算關燈繼續睡覺，但仿佛又想起些事，眼中滿是焦慮，輾轉半天後睡意全無，終於伸手搖醒老伴。
老先生被無端擾了清夢，稍顯不滿，摸起枕邊的眼鏡戴上，扭頭沒好氣問道：“搞麼子啊你？”
老婦人沒在意老伴滿臉的不耐煩，憂心忡忡問：“幾點鍾啦？老幺今天又沒回來？”
“兩點半，他肯定不得回來了。哎，我說他一個大男的，你瞎操個麼心？”老先生明顯沒那麼擔憂，瞥了一眼牆上的種，淡淡答道。
老婦人被這種漠然激怒，語氣中滿是埋怨：“你還有心思睡覺？要不是你前兩天狗血淋頭一頓罵，他會賭氣幾天不回來？”
老先生聽到這裏也有些慍怒：“我不該罵？你看他現在像個麼樣子？本來談的蠻好的對象，突然就不談了，也沒得個說法。別個姑娘家來好多次了？哪次不是哭半天？他倒安逸，連麵見都不見，隻曉得把自己鎖房裏麵，飯都要他幾個哥哥從窗子遞進去。連著幾天假不請、班不上，我不該罵他？”
老婦人一時語塞，半天才開口回應：“老頭子你不說，老幺最近是有點反常，我真的蠻擔心他。你想啊，這麼多子女裏麵，就他最懂事聽話，從小到大都沒惹你生氣過，這次衝你發火，肯定有事。前兩天回來呢，買了一堆衣服鞋子、零食玩具，分給他幾個哥哥和侄子，這又不過年又不過節，花些冤枉錢。最想不通他還非要把剩下的錢都給我，說麼子要我替他攢著，怕自己用了……”
老先生打斷道：“把所有錢都給了你？”隨即又長歎口氣接著說：“算了算了，不自己瞎想，等他回來我好好跟他說說，先睡覺先睡覺。”
老婦人關上燈，房間又變回漆黑一片。很快，老先生便又有了睡意，迷迷糊糊之間，卻再次被身旁老伴推醒。這回老先生真是動了肝火，正欲發作，隻聽得老伴聲音細微：“老頭子你聽……”
老先生屏息聆聽，果然，大門外傳來一陣異動，像是有人擰著一串鑰匙正在翻找，弄得叮嚀作響，接著便是鑰匙插入鎖孔扭動的聲音。
“肯定是老幺回來了，我來去開門。”老婦人說著就要起身，語氣中滿是欣喜。
“不許去！”老先生一把拉住她：“你看見他又要問東問西的說半天，還讓不讓他睡覺？搞不好你還要跟他弄宵夜，吵醒其他孩子怎麼辦？其他人明天都不上班了？”
老婦人無奈重新躺下，睜著眼等小兒子進屋了才能安心。老先生佯裝閉眼睡覺，其實心裏也不安穩。但好半天仍不見門被打開，開門的人似乎也變得有些急躁，不停的換著鑰匙去試。
難道是小偷？老婦人突然想到，卻見老伴早已翻身下床，拿起立在角落的扁擔，輕聲說道：“別起來！我出去看看！”
老婦人聲音發顫：“我去把老五他們叫醒？”
老先生搖頭說道：“不用，我去看看，有事我就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