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我的腦子真的不好用了……”楊遠茫然地盯著窗外看，臉上的肌肉慢慢鬆弛，“我怎麼都記不起來自己在外麵流浪的時候都做過什麼了呢？”抬起手臂擦了一下臉，喃喃地說，“我好象回來看過芳子，也許沒有？她可真漂亮啊……她一直在等我。好多人想跟她談戀愛，可是她不跟他們談……嗬，她的心裏隻有我。那天我從甘肅的那個樓座裏往外跑的時候，圍巾掉了。我知道圍巾掉了的時候天已經亮了，我已經上了一輛拉煤的火車。我回去找圍巾，我找得可真快啊，一回去就找到了。我抓著圍巾，就像抓著芳子的心……”
“小傑呢？”小傑留給我的印象太深了，我下意識地插話道。
“他死了，就在我差點兒見到他的那天，他拒捕。他被打成了蜂窩煤……”
“怎麼沒見祥哥和林武他們進來呢？”
“董啟祥也死了……林武在逃，別問了，讓我清淨一會兒，抱歉。”
“遠哥，跟你呆的這幾天，我明白了很多做人的道理……”
“嗬，”楊遠把臉轉向窗外的那一抹陽光，一笑，“我跟你說的太多了，我一輩子都沒說過這麼多話。”
我沒有接他的話茬兒，突然發覺自己的腦子一片空白……
在這短短的二十幾天裏，我曾經是一個忠實的聽眾，隨著眼前這個人的講述，一刻不停地窺視著這個人的生命軌跡，甚至有一種不懷好意的冷笑與忐忑不安的尊重。我在這些講述中看見這個人在他幾十年的人生歲月裏，從清純到混沌，從衝動到瘋狂，從麻木到清醒，從清醒到無奈的過程。可是現在,我突然就感到了恐懼，感到了無助。像一隻斷線的風箏，飛著，卻發現自己永遠不會落到一個理想所在。
在這種近乎絕望的狀態下，我想，黑道不是人生--這或許就是楊遠想要表達的中心意思？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