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1 / 2)

所有婚禮都差不多,祝福也都毫無新意。我不關心那行禮的二人是否白頭到老,是否佳偶天成,我隻是心無旁騖,埋頭苦吃。偶爾抬頭,也隻為觀察一下遠處主桌上的笑笑與杜力。

杜力真忙,不停有人過去敬酒遞名片。真不知這是他的商務宴會還是張聞的婚禮。我看到高登都端著杯子湊了前去,想來老板明日聽說低級職員莫文的婚禮上會有杜力可巴結而他卻錯過,一定痛悔。

我邊上坐的是不知來自何方的神聖,一家子連湯帶水吃得歡暢淋漓。且,還有奶娃在旁哭叫權充伴奏。當那慈愛的母親公然解開衣襟哺乳時,我除了低頭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默默咀嚼,還真是別無他法。

新郎新娘照例是在台上現破動感情地念了一大堆的謝詞,可惜恐怕除了拍攝錄像的,沒有誰會聽進耳朵裏。婚禮進行得極其順利,冷盤熱炒流水價上桌,又被風卷殘雲消滅殆盡。我摸著肚子開始犯困想打飽嗝,便看見新娘又換過一套禮服,開始了漫長的敬酒征途。我正思忖著等他們走到我這裏時,是否該躲上一躲?隻見笑笑已撇下了杜力朝我走來。

杜力正忙著接受各式奉承,隻怕也無暇他顧。我微笑,迎過去,索性拉著她走出宴會廳。

原來雨已經停了,外頭尚有一個不錯的花園,我們便在那裏長凳上坐下。下過雨,空氣裏帶著青草香氣,沁人心脾。我深深呼吸,慢慢吐氣,滿足地伸個懶腰。

然後我問笑笑:“你還好麼?”

她也在此時發問:“你還好麼?”

我們一起笑了。

她先說:“張聞變了,他給杜立敬酒的時候,一口一個杜總,一口一個感謝賞臉,我簡直以為他這是被哪個杜力公司的小職員附身了。”

我不在意地說:“人到無求品自高,現在的張聞,有求於人的事情多了去了。再裝得連人民幣都不認識了,叫他拿什麼來付那一堆堆的賬單?”

笑笑點頭:“人變起來真是可怕。”

我惋惜:“環境逼人啊。看著現在的他,我是真的愛不起來了。”

笑笑調侃我:“喂,不是吃不到葡萄才說葡萄酸吧。”

我不說話,心裏閃過當年張聞的樣子,疑惑著:“時至今日我也不明白了,那個我心裏的白衣文雅的張聞是不是真的存在過?你說,會不會是我從頭到尾就沒真的認識過他?”

笑笑也疑惑起來:“那你說杜力呢?是我看錯了?還是他變得太多了?”

她並不等我回答,自己已經說:“不管什麼原因,他都已經跟我嫁給他的那個杜力判若兩人,是不是?”

她又自問:“那麼我呢?我變了沒有?我變成了什麼樣子?”

她摸著臉:“皮膚摸上去一層粉,粉底下蓋著皺紋同雀斑。時光催人老,轉眼就是孩子他媽,老太婆啦。”

我安慰她:“你隻是成熟了。”

她糾正:“不,是心變老了。”

我低語:“要這麼說,那我也老了,杜力也老了,張聞也老了,我們的心都老了。”

笑笑說:“這就是最公平的,無論你是誰,從哪裏來,到哪裏去,你得到的東西再多,你依舊隻能擁有一次年輕。”

她的話被身後的一個聲音截住:“說得真好。”

我們一起回頭看,那個小妞兒,光彩照人的杜力的女友,不知何時站在了我們身後。

我不由自主握住笑笑的手,仿佛是希望我的手能傳遞些力量到她身上。

笑笑倒是頗為鎮定:“你好,來參加婚禮麼?”

那女孩笑起來,甜極了,但是我們實在無法欣賞那樣的笑臉。她說話的聲音不高,帶著撒嬌的味道:“我本來有機會來參加,但是你知道的,現在那裏沒有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