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再往西麵一點,在更西方的海岸邊,哪裏的人雖然不種植玉米,而是種植海水稻——但是依舊會單獨開辟田地種植菜豆和南瓜。
這是來自饑餓年代的回憶,南瓜不挑剔生長環境,並且生長的速度極快——而且味道也不錯,南瓜籽也是不錯的小零食。而菜豆,不管是幹菜豆還是新鮮菜豆,都是在缺少肉類作為蛋白質來源的時代中,最常見、普通而且廉價的蛋白質來源。
相較之下,東塔蘭尼亞的居民更喜歡的是大豆和各種爬藤的瓜果作為主糧之外的補充。
“......諾厄少爺——”戴著草帽,但是上麵紮了兩個洞,將一對頭頂的毛茸茸耳朵伸出來,“您貴安。”
此處是諾厄·艾丹·哈克南,拉德加維恩第一繼承人的私有土地。這裏基本上就是一個微縮的拉德加維恩領地。
諾厄和他的夫人在此處生活,在他的住宅附近還住著些工匠,園丁。在住宅的外圍則是大片的田地,還有農奴的住所。亞人們不配選擇工作,等待著他們的將是在這片土地上勞動到死的命運。
騎著海灣色大馬的少爺剛剛從自己老頭子的家中回來——見到路邊的農田中,有個上了些年紀的亞人佃農工作的速度顯然比周圍的人都要慢一些。
其實也不是什麼重要的工作,隻是從地裏麵撿起來收獲的時候不小心落下的玉米穗。
在收獲的時候大約會有一成到半成的玉米穗遺落在田地中,一般在收獲之後會專門組織一次撿漏的工作,重新將整個田地完成一次撿穗。
本來這種行為在塔蘭尼亞就有悠久的曆史,隻不過在以前,將糧食作為口糧稅上交之後,在地裏麵揀到的麥穗或者是玉米穗應當是歸於撿拾者的,這也算是農村中照顧失去勞動能力者的方法之一——依靠這些撿來的糧食多少也能維持一段時間的溫飽。
但現在,土地和糧食理所應當的屬於土地的擁有者——這些亞人的生命和鮮血也是屬於土地的所有者的。
在田地邊上觀察了半天的諾厄少爺看著麵前消極怠工的老亞人,他對著邊上的扈從下令,將不遠處那個穿著粗布衣服的劣等人抓過來。
被兩人推推搡搡,步履踉蹌著走到了諾厄麵前,站在了他的馬匹的身前。
海灣色的馬兒肩高都比這老農民高不少,更別說坐在馬上的諾厄了。
他顫顫巍巍的向麵前的人打招呼,諾厄沒有回應,隻是打量著這個佝僂的老頭,胡子灰白,艱難的抬頭看著諾厄的方向。
“你為什麼幹活那麼慢?老頭?”諾厄詢問道,“你幾歲了?”
“少爺,我今年60多歲——並非我不想認真幹活......”
老頭展示了一下他的手臂,然後將褲腿拉了起來。
手上的肌肉幹癟而扭曲,而一條褲腿下麵是空空蕩蕩,僅僅依靠一根木棍支撐在地麵上。
“我在大戰的時候受了傷,手臂沒有及時治療,落下了舊傷,”老農民解釋道,“我的腿也是,不得不截肢才留下一條命來。”
“活著可真是不容易啊,對吧?”
諾厄咧嘴笑了笑,隻不過並不是寬慰或者嘲笑,而隻是一種扭曲的擰笑。
確實——活著那麼困難,正好我就送你去投胎了,你自己選的嘛。
老農民則每往深處想,隻是扶著帽子,對著麵前的人點頭哈腰:“對,您說的是,為諾厄少爺幹活已經是我三生有幸了。”
“嗬嗬,行吧,回去幹活吧。”諾厄的話語中聽不出任何情緒。
農民扶著帽子點點頭,然後轉身回到了農田裏麵。
諾厄轉頭對著自己身邊的人低聲說道:“他已經太老了,不能幹活了,想個辦法,別讓他浪費糧食了。”
“明白了,諾厄少爺。”衣著光鮮亮麗,穿著長靴的兩名扈從抽出自己手中的劍刃,然後走進了田地中間。
諾厄沒有繼續看下去,而是轉頭拉動韁繩,驅馬回家。
隻留下劍刃沒入肉體,粘稠的血漿順著劍刃滴落下來。
粗沉的呼吸聲像是破了洞的風箱,隨後便是重物倒地的聲音。
周圍撿拾玉米穗的人不敢抬頭,隻能加快手中的動作,免得自己成為下一個被優化掉的亞人佃農。
如果隻是給一般的地主打工的話,說不定為了維持佃農的勞動積極性,在夥食和住宅方麵肯定會保障到位,甚至還會為自己的農奴配置醫生,甚至每個月還能給他們開一天的假期。
但是給領主家打工——首先是領主家肯定不缺少幹活的佃農,你不幹有的是人幹。農夫到了五六十歲幹不動了,就會被處理掉。要是早上沒有向路過的領主或者領主家的管家打招呼的話,恐怕也是免不了一頓毒打。
要是老爺心情好的話,隻是給點狗都不要的遣散費然後趕出家門,運氣要是像這名老農夫一樣不好的話,就直接重開了。
往年收成好的時候,可能會給佃農留下2成左右的口糧,但是今年更是征收了餘糧的百分之百,一丁點糧食都不留給這些給自己打工的人。
那麼當然,對於這些活著也隻是浪費糧食的人,唯一的解決方式就是處理掉。
擺脫不良資產,應當這麼說。
即便是這樣也遠遠不夠——在艾丹老爺和諾厄少爺的認知中,今年收成不好的原因和落後的農業技術,地理氣候之內的原因完全沒有任何關係,農業生產效率不佳的原因,完全是因為像是亞人這樣的劣等種族集體的磨洋工導致的。
亞人的血脈中流淌著無法消除的劣根性——所以亞人便隻能在帝國成為二等公民。
自己想要提升效率,隻能用殺雞儆猴的辦法。
這種觀點自然是沒有任何的學術理論的支持,但奈何掌控拉德加維恩的農業生產的並非是農業技術官僚,而是老爺們。
如果不從問題的根源上加以改進,這種場麵還會在這片大地上重複很多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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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德加維恩
“藍瓶子咖啡館”
伊萊亞斯就像是往常一樣,和自己的幾名朋友們坐在咖啡館中。
伊萊亞斯平常沒有什麼正經工作,甚至還在自己的工作興趣中投入了不少資金。
不過僅僅依靠著自己的老爹每個月給自己的零花錢,就足夠他瀟灑的了。
他很少喝酒,也不怎麼前往高消費場所,除了在某些場合下需要維護哈克南家族形象而必要的正裝之外,他幾乎沒什麼特別昂貴的個人財產。
把每個月省下來的錢全部投入到了印刷機的研發中,塔蘭尼亞已經存在雕版印刷的技術了——但雕版的靈活性還是太差,基本上每一份需要大量印刷的文件都需要一塊特製的雕版。
在伊萊亞斯觀察製造鏡子的工匠正在用壓具將鏡子安裝到框架裏麵的時候,他想到了能不能用壓具將一個個完成雕刻的字符印章,組合成一塊活字雕版——這樣的話便能改變雕版不夠靈活的問題了。
除了這點小小的研究之外,伊萊亞斯最喜歡的活動就是在休閑的時候,拜訪這間位於大巴紮附近的咖啡館。
來往的客人很多,往往用12個德涅爾就能買一杯提神醒腦的咖啡,坐在小店裏麵聽著眾人探討各種高深的問題。
有時候,這些討論的聲音也會邀請他加入其中——畢竟是作為哈克南家族的小公子,雖然平常並沒有什麼少爺的架子,但說話還是有相當分量的。
“......所以我說了——我都聽說了,南方總督轄區現在已經不整這種封建製度了,他們在每個地方都選舉出來一個代表,組成了一個大委員會,然後再由這個大委員會的成員再選舉出來幾個代表,組成一個小委員會,上下兩個委員會來管理總督轄區。”
坐在櫃台邊上的男人看起來像是走南闖北飽經風霜的樣子,這一次他剛剛從南方總督轄區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