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少鈞
以今時今日的我,大抵沒有什麼事情是辦不成的。
若說這世上有什麼人是我恨之入骨,卻又拿他毫無辦法的,非薛亦塵莫屬!
隻因他是亦霜的親哥哥,隻憑這一點,我便隻能永遠對他敬而遠之。
我與亦霜錯過了這麼些年,蹉跎了多少本可以默默相守的時光,全是拜他所賜。
在那場有始無終的婚禮過後,他再沒有出現過。也許是因為愧疚,也許自知他已無能為力。
我從不後悔,把她從那場婚禮上強行帶走。盡管時至今日,她依舊恨我、怨我。
亦霜的記憶一直沒能恢複,對我總是冷冷的,不假辭色的,偶爾給個好臉色,總能讓我心花怒放,歡喜上好半天。她能留下來,安心做葉夫人,全是因為兒子。
在她麵前,我總是卑微的。外間早有傳言,說我懼內,可我真的一點也不在乎。大丈夫能屈能伸,何況對著自己心愛的女人。
平常的日子如流水般,一傾而過。
又是一年春。
下午要參加一個重要的外事活動,中午臨時回了趟官邸。
剛下車,就見她立在滿院的玉蘭花樹下。淺碧色的素淨旗袍,依舊烏黑的頭發在腦後低低挽了一個髻。她這樣家常的打扮,最是溫婉動人。
也許是上了點年紀,便總愛回憶往事,不覺思緒又飄遠了。
一陣風吹過,那些白的、粉的花瓣紛紛飄落。她微微仰著頭,看得癡了,連汽車進來也不知道。
傭人替她拿了條披肩出來,我隨手接過,輕輕披到瘦削的肩上。手撫上去便舍不得挪開,情不自禁把她攬進了懷中。
她沒好氣的側頭白了我一眼,微微掙了掙,肯定是怪我擾了她賞花的雅興。有旁人在,她總會替我留幾分麵子,不會讓我太過難堪,“怎麼這時候回來了?”
我訕訕的,“回來換件衣服就要走。”
一歲多的女兒剛剛學會走路,從乳娘手中掙脫出來,搖搖晃晃向這邊跑過來。看見我很是興奮,臉上帶著大大的笑,嘴裏含糊不清地喊著:“爸爸,抱!媽媽,媽,抱!”
博容也放學回來了,從半途將小妹攔截下來,穩穩地抱在懷中,朝我們走來,“嗨,這個小東西,還真挺沉的。”
女兒衝我揮舞著兩隻又短又胖,藕節似的小手。我接過她,高高地拋到空中,再穩穩接住,她眉開眼笑樂作一團,一點也不害怕。
亦霜撫了撫兒子汗津津的額頭,衝我嗔怪,“瞧你,她這樣小,仔細傷到哪裏。”眼神無比柔和。
人生若此,夫複何求。
這樣靜好的時光總不得長久,她腦中的舊疾終於還是發作了。整整一年時間,時而昏迷,時而清醒。幾個腦科權威醫生會診的結果是,很可能在某一次昏迷中再也醒不過來。
最後那次,她整整昏迷了一周,醒過來時緊緊抓住我的手,喚了聲:“少鈞。”
她平時從不這樣稱呼我,在外人麵前總尊稱我先生,在家的時候稱呼能免則免,實在莫不過去的時候就含糊地叫“博容他爸”。
我知道,她終於想起我了。又是激動,又是難受。隻要她平平安安的,我倒寧願她永遠都想不起來。
“少鈞,對不起,這些年苦了你……”盈盈波光,情意流轉。
“我隻要你好起來……我什麼都答應你……”
我什麼都說不出來,隻能緊緊握著她的手,無語哽咽。
她望著我微笑,歲月在這張精致的臉龐上竟沒有留下一絲痕跡,“我想要一個婚禮,一個屬於我們倆的婚禮。”
這幾年,我曾經好幾次提出要和她正正經經的舉辦一個盛大隆重的婚禮,可是她總也不肯答應,說老夫老妻兒女都有了,憑白惹人笑話。
我知道她心中還有芥蒂,也不好勉強。
現在她這麼提出來,我心慌得厲害,總疑心是老話說的回光返照。嘴上卻早已一疊聲答應,“好好,我立刻讓人去辦,明天,明天好不好?我們的婚禮就定在明天……”
終究沒有等到這場婚禮。
她執意連夜出院,晚上我們相擁而眠。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的時候,她依舊睡得很沉,臉色微紅,呼吸均勻。可卻怎麼也醒不過來,任我如何呼喚,她隻是一味沉溺在昨夜的美夢中。
於是,我又開始了另一場漫長而無望的等待。
薛亦霜
葉少鈞,他就是個野蠻的獨裁者!
總是那麼突如其來的出現,攪亂我平靜的生活,平靜的心。
記憶的缺失,我本來已經認命。有哥哥,有張琪雲,還有許多曾經同生共死的戰友……本可以海闊天空,自由自在,大展拳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