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恐怖的海(1 / 2)

“我不來海邊,我不來海邊……”

池大為從夢中大汗淋漓地醒來。他的臉漲得通紅,大聲喘著氣,嘴裏依然喃喃地說:“我不來海邊,我不來海邊……”他渾身顫抖,眼睛裏散發出渾濁的光。他把被子掀開,從床上坐起來。可是這個時候,從敞著的窗戶中吹來的夜風又讓他打了個寒戰。

這是海邊的夜晚。

夠冷。

空氣裏彌漫著海水的鹹濕氣味。

池大為剛剛做了一個最最可怕的噩夢。一個麵目猙獰的人,穿著黑衣服,有比他高一個頭的個子,在追他,一邊追還一邊揚言要殺掉他,嘴裏振振有詞:“來海邊的人,我會將海水泡沫灑在他身上而將他殺死……”

有一陣冷風刮來。池大為終於清醒了。他歎了口氣:“好險啊,這隻是個夢。”

池大為重新把被子裹在身上。一半是為了防寒,一半是為了找一種溫暖安全的感覺。

夢中的情景還在腦中浮現。池大為沒命地逃竄,他一邊逃一邊說:你追不上我的,你追不上我的。池大為很納悶,為什麼自己會說這樣的話,因為黑衣人其實就要追上他了。池大為已經感到黑衣人手裏銀晃晃的刀子,就要戳到自己的脊梁。

也許應該這麼說才對:不要殺我,求你不要殺我。

池大為還是不能完全從深黑色的夢境中走出。那句可怕的咒語還在他耳邊回蕩,帶著幽靈般的語氣:“來海邊的人,我會將海水泡沫灑在他身上而將他殺死……”池大為咳嗽幾聲,咳嗽的聲音劃破了夜晚的死寂。這海邊,陰風在吹,雨也在下,但風和雨都沒有什麼聲音,仿佛,連風雨都成了死人的魂靈,這種念頭讓池大為感到更加恐懼。

“我不來海邊,我不來海邊……”池大為的身子又有些發顫。

真該死,我怎麼就突然到了海邊了呢?

池大為的恐懼和外麵的夜的黑一樣深邃。

“孩子,記住,永遠不要到海邊去,到海邊,你會被殺死。”

這是爺爺的話。現在,爺爺的話讓池大為更加難以入眠。

為什麼就要來海邊呢?

池大為一邊想,一邊雙腿忍不住顫抖。

池大為的家可不在海邊。

那一天,池大為醒來的時候,表妹艾心陽站在他身邊。艾心陽穿了一個短裙,露出雪白又年輕稚嫩的小腿,透露出青春特有的迷人的光澤。以前艾心陽可是對池大為不理不睬。今天真是奇怪了,艾心陽居然跑到自己的臥室,而且打扮地這麼清涼可人!池大為正想著,卻聽到艾心陽跳起來用鈴鐺般的清脆的聲音叫道:“到海邊去,到海邊去,準備出發嘍……”

當時,池大為的心頭就涼了半截。“啊,什麼,你們已經決定了嗎?”池大為覺得自己頭皮發麻。“是現在就要出門旅遊了嗎?”池大為問。其實他根本就不必問。因為,在這個家裏,他問也是白問。家裏不論是做什麼,都是從來不需要征求池大為的意見的,盡管所有人都知道池大為對海的恐懼。

然後,池大為就抖著雙腿,稀裏糊塗地和他們一起出發了——到海邊。

池大為和所有的星庫魔法人一樣,都住在一個叫做桑幹河大陸(因為後來星庫帝國遷徙過來,所以,現在叫做星庫大陸)的陸地中央,這塊大陸很大很大,所以,池大為他們住的地方也就離海很遠很遠。那裏的孩子們,從來不知道大海是什麼模樣。

但所有的孩子都說,大海是一種可怕的東西。

唯獨池大為的姨媽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姨媽說:“要是我姐姐還活著的話,也一定會對這種說法嗤之以鼻。”

姨媽說:“海,能夠有什麼危險呢?”

姨媽還說:“我們姐妹倆的性格很像,任何問題上,都總能達成一致意見。”

姨媽又說:“要是我姐姐當時能不找那個該死的姓池的,她就能和我一樣好好活到現在,她就死不了!”

姨媽的姐姐,就是池大為的母親。

池大為記事以來,就已經和他的姨媽一家人一起生活了。池大為被告知,父母在他一歲的那一年,死於一場飛來橫禍,一個飛艇,突然從空中掉了下來,那一次事故,造成兩死十二傷,而這兩個死者,偏偏就是池大為的父母。池大為心裏想,不論如何,他不相信自己的母親的性格會和姨媽很像,因為,姨媽討厭極了,姨媽簡直是在把池大為當做童工一樣使喚。池大為經常會一個人安靜地坐在屋子的角落裏,幻想自己媽媽的樣子:如果我的媽媽還活著的話,我一定會過得比現在好得多。

池大為從記事以來,就一直這麼認為。

姨媽家除了池大為,就有四個人,胖胖的姨媽;高個子,留著長長的絡腮胡的不苟言笑的姨父;還有比池大為大三歲的已經十八歲的艾修,以及比池大為小兩歲的艾心陽。

池大為的記憶裏,沒有陽光和歡笑,隻有姨父姨媽的冷漠態度還是表哥艾修對他的殘忍無情。就連足足比池大為小了2歲的表妹艾心陽,也受到她父母還有哥哥艾修的影響,總是把池大為當做一個可有可無的存在。艾心陽在剛學會說話的那陣子,喜歡對所有的東西都大聲叫出名字,爸爸,媽媽,哥哥艾修,還有小狗汪汪,她都叫了個遍。卻唯獨不叫池大為的名字。她搖頭晃腦在池大為麵前走來走去,卻故意對池大為熟視無睹。池大為從8歲開始,就承包了家裏所有拖地掃地還有洗碗端飯的角色,他稍微磨蹭了或者不小心打碎了一個碗就會招來姨父姨媽的責罵,然後艾修還會在私下教訓池大為一番。艾修是魔法學校的高材生,他知道各種捉弄人的魔法。這與其說是捉弄不如說是折磨,來自艾修的折磨讓池大為最開始苦不堪言但後來慢慢習慣了,他練就了一番驚人的忍耐力。但池大為自己知道,這種忍耐中,積蓄了的是對哥哥艾修無限的恨。然後,隨著年齡的長大,池大為突然發現,或許,要說恨,自己還談不上,因為突然池大為感到了艾修對自己的恨。在池大為15歲的這一年,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以至於,從那以後,池大為對艾修表哥的感情,就從恨變成了又恨又怕,繼而變成了完全的害怕。池大為很害怕艾修有一天會突然把自己殺死。他牛高馬大,而且精通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魔法,而池大為隻是一個寄人籬下的孩子,即使他死了,被自己的表哥害死了,誰又會在乎呢?誰又會去為他追查真相呢?也許到時候,連為他流淚的都沒有。他就這麼不起眼地忍辱負重地活著,然後,突然有一天,更備受屈辱而且不明不白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