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年藏曆新年,季南荷已經在日喀則待了整整一年了。
一年前,在母親的一頓慫恿之下,她毅然決然地踏上了進藏的征程,旅途被她帶在身邊的,卻隻有那輛跟隨了她多年的摩托車。
這次來投奔的,是一位熟人,小時候季南荷總管她叫尼真姐姐,也是季沁在民族大學任教時,教過的一個學生。
此時的尼真,早已經過了而立之年,丈夫早年間車禍去世,留下了一雙兒女由她獨自撫養長大。
……
“南荷!不要跑太快,山太高啦!”
藏曆的新年,藏族同胞們總是會跑到高高的山上掛彩幡、撒隆達以祈福來年風調雨順,家人安康。
這還是季南荷第一次經曆這種活動,自然是要比常人更加興奮一些。
尼真抱著早已準備好的經幡走在山路上,前方的季南荷跑得飛快,早已將她們母子三人遠遠地甩在了身後。
不知道從哪裏來的信念感,竟支撐這她走到了山頂的最高處,此時山頂來來往往已經聚集了許多的人了,隆達隨風飄舞,彩幡也早已掛上了許多,五彩繽紛,甚是喜慶。
忽然一隻小手硬是塞到了她的手掌心裏,摸起來黏糊糊的,看上去還有些髒兮兮的。
“南荷阿姨,媽媽讓你慢點跑,會,會暈倒。”說話的是尼真大女兒,10歲的白瑪。
季南荷低頭望去,小白瑪正仰著一張黑乎乎的小臉,露出了兩團紅彤彤的高原紅,咧著一口細細密密的小白牙,衝著她嘿嘿笑著。
季南荷的心瞬間軟成了一灘水,忙蹲下,輕輕替白瑪攏了攏有些淩亂的紅色藏袍,順便還摸了兩把她腦袋上的麻花辮。
“小白瑪,放心好了,南荷阿姨的身體硬朗著呢!”季南荷說完,剛想站直了身子,拍拍胸脯,眼前卻忽然一陣眩暈,兩個眼睛都開始冒起了星星。
“讓你不要跑那麼快的嘛!快坐下休息休息,喝點水。”尼真連忙趕上了前來,從懷中掏出來了一個大大的保溫杯,灌滿了一杯的熱水遞到季南荷的手中。
“沒事的,沒事的。”季南荷緩了一會兒,起身接過了彩幡,終於在尼真的幫助下,將彩幡掛在了山頂之上。
“掛好了,要許願望的。”尼真握著一疊五彩隆達,放到了季南荷的手中。
願望……
季南荷已經很久都沒有過願望了。
要說最近的願望,她想找到自己,找到人生的方向,再遠一些……
掌心攤開,五彩隆達一張張隨風飄散了起來,仿佛能將那祝福,帶去那個她一直牽掛的地方。
“我季南荷,今日在這雪山之上,衷心祝福我的……朋友,顧雲之,家庭和睦,家人安康,萬事勝意……”她嘴裏默默念著,到最後,卻忍不住放聲大喊了起來。
自從北京分別,她便再也沒有與他聯係過。
直到前些日子,簡一一忽然找到了她,無非嘮的也是一些家長裏短,雞毛蒜皮。
比如,簡一一和喬山都成功留校讀博啦、比如,顧雲之博士畢業啦、比如,顧雲之為了那個心心念念的項目,寫了上百頁的計劃,隻為能通過、又比如……老爺子的身體,最近是越來越差了……
往事種種,在這大腦長期缺氧的高原,季南荷早已經有些淡忘了,可當簡一一將那過去的人和事一一提起之時,她才真正明白,有些事情,不是那麼容易被抹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