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州,黃帝國,東郡。
天元三六二年初,節氣:大寒。
“瑞雪豐年”
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農諺,逐漸從夢鄉中醒來的赤縣上下,今天顯得格外熱鬧。殊不知,這場大雪是他們期盼已久的。在經過了三個月漫長的等待後,在冬季即將結束前。這場“瑞雪”,終於被他們盼來。
大雪終至,中州極北之地,麵積隻有四十公頃的小城—赤縣,仿佛在一夜間,換上了新的裝扮。長長的冰錐像水晶般的短劍,掛在每一所民舍簷前。每一條街道,像似用白花花的銀子鑄成,顯得那麼白亮,那麼光輝。街道上趕早市的行人,每每呼吸一次,口中傳出的氣息,就會化作一股白煙,在空氣之中翻騰。
這座位於帝國廣闊疆域東北端的小城,曾為了防範東夷蠻族入侵,四向壘得極為厚實的石牆,至今依舊存在著。據赤縣史錄記載,這些石牆在久遠年代之前,被帝國太師用墨法加持過,抵禦了多次東夷蠻族的進攻侵犯。雖然,東夷蠻族已經不再出世。但是,這看上去又高又敦實的石頭圍子,讓住在這裏的赤縣人民,多了一份被保護的安全之感。
道不清數目,如鵝毛般的雪瓣,繼續從天穹上落下。然,不知為何?當這些雪瓣即將落到這石牆上時,總會有一股股若有若無的清風,從石牆上升起,然後將這些雪瓣溫柔的推開。被推開的雪瓣四處飄騰,緩緩的落在了赤縣城內某個偏僻巷子拐角的青石之上。
在這不起眼的青石旁,一位披頭散發,蜷縮著身子的白發老翁窩在角落。他胸口起伏均勻,鼾聲卻如同驚雷,好似這極其嚴寒的環境,對他沒有任何影響一般。說來奇怪,這老翁身上衣衫單薄且破爛不堪,卻不怕這大寒飄雪天氣。鵝毛般的雪花隻落在他身旁不遠的青石之上,不能近他身軀。如此場景,令誰見著,都會覺得無法理解。也或許正是這樣的原因,從這條偏僻巷道經過的“熟”人,都像似躲著瘟神一般,小心翼翼的避開他蜷縮的身子,低頭疾走離去。
可此時,一位看上去年歲隻有十之四五的少年,在這老翁身前止住了腳步。
作為赤縣“最有名”的“三等文童”,寧或每天都要早早起身,徒步走十多裏地,前往自己學習的書塾報到。為何要說其“有名”?實則是因他的讀書生涯太過離譜。
一般新生入學的第一年,就可獲得三等文童的稱號。第二年到第三年,通過試考可獲得二等文童的稱號。第四年,第五年會有兩次機會,可獲得一等文童的稱號。而獲得一等文童之後,便可參加文生縣試。通過文生縣試便能入文籍,獲司職“文生”,成為一個真正的讀書人。
可寧或倒好,在書塾讀了整整五年,如今卻還是三等文童。因此,他的名聲越傳越遠,至少在這赤縣,可謂人竟皆知。赤縣城內,甚至有人設了賭局,以一賠十,賭他今年還會如此。所有人都知道,若是今年開春試考,他不能一次性通過一等文童的考核,那麼,他的讀書生涯,也就到此為止了。
當然,寧或除此“耀眼”身份外,還有另一個眾人不知的身份。那便是,魏府的長期“幫工”。
說到這長期“幫工”的由來,其實連寧或自己都有些糊塗。按照他自己的話說,從記事起,他就在魏府做了幫工。當然,魏府好歹也是一個大戶人家,每個月至少也會給七八個文錢於他。或許,在別人眼中,這樣的事情實則太虧。但是,寧或卻不這麼認為。因為,他無父無母,在魏府至少他的肚子不用挨餓,而且還有個遮蔽風雨的簡陋住處。偶爾,主子高興了,還會賞他幾個碎銀。若不是因為這樣,或許他會跟眼前這老翁一樣,流落街頭,更別提在書塾讀書了。所以,在他的心中還是很滿足的。
寧或站在這熟睡的老翁身前,使勁的將自己凍得通紅的雙手,搓了又搓。當他感覺到自己被凍僵的雙手,有了一絲知覺和熱度後,又小心翼翼的從懷裏掏出了一個,用宣紙包裹嚴實的物體。寧或輕輕打開宣紙,將裏麵已經凍得發硬的煎餅,撇了一半,然後輕輕放在正酣睡的老翁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