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風蕭瑟·天寒徹(1 /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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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八日,王步凡、王宜帆、林君和匡扶儀到臨河鎮去搞調研。一到臨河鎮政府的會議室裏,王步凡就讓張揚和李高品談扶貧款貸給死人的事,張揚嚇得滿頭冷汗,李高品低頭不說話。張揚有點兒木訥,不善言辭。王步凡讓李高品說,李高品才說:“王書記,是這樣的,我們鎮的扶貧工作一直是副鎮長小曹抓的,這個事情是在我從興隆調來之前發生的。今年咱天南搞溫飽工程,以改善農業生產條件,國家為此下撥專項扶貧貸款,扶持農民脫貧。貸款由村委會統一辦理。村裏出具貸款農戶名單,鎮裏主抓扶貧的小曹簽字後即可到天南縣發展銀行貸款,每戶貸款數額一千至三千元不等。小曹大膽包天,竟與十八個村的村幹部串通一氣,捏造了二百五十個死人的名字,貸出三十萬元扶貧款,小曹獨得十二萬,其餘每個村的村幹部得了一萬元。我來臨河之後,有人反映小曹貪汙扶貧款的問題,也有人反映他與鎮計生辦副主任的男女關係問題,據說那個計生辦副主任還給小曹生了個孩子藏在親戚家裏,他們的關係好像也不是一時半會兒了。我們正準備查這個事,小曹聽說興隆鎮的小吳被抓後,就帶著情婦外逃了,現在不知去向。這是我們工作上的嚴重失誤,請求組織上批評處分。”

王步凡聽著李高品介紹情況,又發出感慨:這年頭真的有些陰盛陽衰,天南目前的幾位女幹部一個比一個能幹,把許多男同誌都弄成了無能之輩。就眼前這位女鎮長來說,就比書記張揚能幹得多,如果不是當初侯壽山打招呼,他根本不會重用張揚這種窩囊廢當書記,也怪自己在用人這一關上沒有把握好,這個教訓應該吸取。

他望著張揚說:“老張,小曹雖然當過我的秘書,但是他的人品和官品都不是很好,這個我是知道的,他的經濟問題難道你從來就沒有發現?”

張揚吞吞吐吐說:“發現了,不過我考慮……考慮到他曾經是你的秘書,就……”

“不要說是我的秘書,就是我的親弟弟犯法也應該嚴懲啊,你可真糊塗!”王步凡數落了張揚,覺得他不適合在鄉鎮當黨委書記。前幾天檔案局的局長得癌症死了,王步凡想幹脆把張揚調到檔案局去當局長,反正還是正科級,侯壽山也不會有太大的意見,然後讓李高品當書記。李高品是市委副書記雷佑胤介紹的人,順便也能討好一下雷佑胤。

王步凡又想到那些花昧心錢的村幹部就問:“那些村幹部是如何處理的?”

李高品說:“贓款全部追回,職務全免了,司法部門正在立案審查。”

王步凡望著匡扶儀說:“老匡,這裏沒你的事了,你回去讓公安局通緝小曹,督辦其他事情吧。”

匡扶儀很掃興地走了,小曹外逃隻怕一時也未必能夠抓到。

接下來王步凡讓臨河鎮彙報在基層落實工農業強縣的情況,還是李高品彙報。李高品雖然到臨河時間不長卻彙報得有條不紊,使王步凡對她更加刮目相看,隨口問道:“高品同誌,你認為在落實工農業強縣的進程中,臨河鎮的副鎮長和副書記哪一位的工作做得最好?”

李高品不知道王步凡問這話啥用意,笑著說:“王書記,這個話可真不好說,他們幹得都不錯,其中成績最突出的當數抓農業的副鎮長母老虎同誌,我來前這些工作就是他安排布置的。”

王步凡吃驚地問道:“也是個女的?”

李高品咯咯咯笑了一陣子才解釋道:“人家姓母,叫老虎,是個男同誌。”

王步凡也笑了,笑過之後說:“高品,你去準備一下,一會兒咱們到嶺上去看看,天南要建鋁廠和電廠,廠址準備放在臨河的嶺上,去的時候把母老虎也帶上。”說罷仍覺得母老虎這個名字起得不好,叫老虎的人挺多,可是一配上這個姓,就不太好聽。

李高品大概仍為王步凡把母老虎當成女人這件事感到可笑,笑著出去了。李高品走後,王步凡對張揚說:“張揚同誌,你先出去一下,我和王縣長、林縣長研究個事情。”張揚很聽話地出去了。從王步凡來到臨河鎮到現在,張揚一句話也沒有說,活像個木頭人。張揚出去後王步凡望著王宜帆說:“王縣長,鋁廠和電廠要建在臨河,臨河的班子必須加強,我看張揚不勝任黨委書記一職,想讓他創造寬鬆的環境,解決建設中與農民的糾紛問題隻怕不行,幹脆把他調到檔案局去當局長吧,讓李高品任書記,讓母老虎任鎮長,這樣會便於臨河鎮開展工作,興建工業基地。”

王宜帆笑了:“當初就不應該讓張揚來當這個書記,他既沒有能力也沒有魄力。這就是用人機製上存在的弊端和上級打招呼的危害。”

王步凡道:“國情如此,沒辦法啊。不過李高品也是上邊打招呼的幹部,不是工作很出色嗎?”

林君說:“母老虎和我同村,我了解他,這個人是很有能力的,就是上邊沒人,在鄉鎮熬了十六年才從一般幹部熬了個副鎮長,還是代表們一致推薦的,不然連這個副鎮長也當不上。論能力、資曆和貢獻,隻怕臨河鎮所有的幹部誰也比不上他。可惜他不會走上層路線,當初米達文和安智耀就是發現不了這個人才。”言下之意王步凡簡直成了伯樂。

王步凡對王宜帆說:“王縣長,你就代表組織去和張揚談談吧,我是個急性子,臨河鎮的班子定不好,會影響工作的,幹脆現在就定下來,拖著不好。”

王宜帆答應一聲出去了,李高品進來了,說:“王老師,準備好了,我已經通知了嶺上三個村的支部書記和村委主任,讓他們到嶺上等著,就那片地方開闊,肯定是選在段村、申寨、劉窪之間。”

王步凡越發覺得揚眉這個同學不簡單,雖然相貌平平,但是工作聰明幹練,他笑著說:“高品,你快成女諸葛了。你去把母老虎叫來。”李高品應了一聲出去了。李高品出去後王步凡覺得什麼事情都得一分為二看待,侯壽山推薦這個張揚不怎麼樣,而雷佑胤推薦這個李高品還是不錯的。

王宜帆回來後說:“談得很順利,張揚還算有點兒自知自明,他也認為自己不是當書記的料子,很樂意到檔案局去工作。”

這時李高品引著母老虎進來了,王步凡開門見山地說:“剛才我們研究了一下,決定把臨河的班子進行一次調整,張揚同誌調縣檔案局任局長,李高品同誌升任臨河鎮黨委書記,母老虎同誌升任鎮長,二位有什麼意見沒有?”消息太突然,李高品一時回不過神。她沉默了有一分鍾,才說:“母老虎同誌提升鎮長能力是大大的稱職,我恐怕擔不起這副擔子,怕影響大局。”母老虎覺得有些意外,也覺得自己的能力終於得到承認了,很激動,但沒表什麼態。

王步凡半開玩笑地說:“高品啊,你的才華已經充分顯現出來了,你還不至於不服從縣委和縣政府的領導吧?看來雷書記可是慧眼識巾幗啊。”

李高品聽王步凡這麼一說臉就紅了。她臉一紅,王步凡就敏感了,雷佑胤好像對女幹部特別關照,經他手推薦的大部分是女幹部,也不知道這些女幹部究竟和雷佑胤是什麼關係。李高品恢複了常態,很頑皮地說:“借給學生一個膽我也不敢抗老師的旨,唉,那我就試試吧,如果幹不好,立馬走人,絕不影響工作。將來臨河要成為天南的工業區,鎮黨委書記的擔子是很重的。”李高品很嚴肅地說著,想比她說的也是心裏話。

“人隻要有自知之明就能幹好工作,高品,大膽幹吧,我們會支持你的,但是你必須支持林縣長的工作,支持天南的工業區,不能有半點地方保護主義思想,鋁廠和電廠可是天南的振興工程,誰不支持工作可就是天南的罪人了。”王步凡說。

“老師放心,我寧做功臣,不做罪人。”李高品表態似的說。

“我是個務實主義者,就用行動來向領導做彙報吧。”母老虎說。

王步凡站起來說:“走,到嶺上去實地考察一下。”於是大家一齊走出辦公室,坐上車往嶺上去,再沒有見張揚露臉。

正值隆冬時節,西風怒吼,萬木凋零,一派肅殺景象。在臨河鎮的嶺上,王步凡、王宜帆和林君他們冒著寒風實地查看了一下,估計平整之後能平整出兩千多畝場地。王步凡問林君夠用不夠,林君說足夠了。於是他們就現場辦公,與臨河鎮政府和村裏商談占地問題。這時王步凡的手機響了,一接是揚眉打來的,說是舒爽被人打成重傷,現在正在縣人民醫院搶救,詳細情況沒有說。掛了電話,王步凡猶豫了一下,覺得夫妻一場,舒爽一個人帶著含嫣過日子也不容易,這事他不能不管。王宜帆問怎麼回事,他不想說舒爽被打了,就說前妻舒爽病得很重,住了醫院。王宜帆就催他快回去看看,王步凡隻好讓王宜帆和林君留下來談征地的具體事宜,自己先回天南。

車行在天南大街上,王步凡隔著車窗玻璃見夏瘦梅挽著聶進琛的胳膊在逛大街。很早王步凡就聽人說夏瘦梅在給賈盛當情人的同時也是聶進琛的情人,現在賈盛因嫖娼的事受了打擊,得心肌梗死死了,聶進琛正好老婆得腦溢血死了,一對老情人又團圓了。夏瘦梅比聶進琛要小二十多歲,老夫少妻也不怕別人笑話,挽著胳膊招搖過市。王步凡暗罵夏瘦梅下賤,他越來越對這個女人反感了。夏瘦梅自王步凡當了書記之後,有事沒事夏瘦梅和聶進琛總愛往他家裏跑,王步凡對他們很不熱情。夏瘦梅似乎像沒覺察一樣,該怎麼來照樣怎麼來,且很隨便。葉知秋為人隨和,每次夏瘦梅和聶進琛到來,她還很熱情地招待他們,王步凡卻總是熱情不起來,他討厭夏瘦梅這類女人。夏瘦梅曾經不止一次找王步凡為聶進琛的兒子聶太前說情,礙於老同學的麵子王步凡還是把給聶太前由鄉長提拔了書記。

車子已到了醫院門口,小馬下車買了花籃和王步凡來到病房,找了一陣子終於在一間普通的病房裏找到了舒爽。舒爽頭上被打了幾處傷,已包紮了,躺在床上。李浴輝的愛人在陪護她。見王步凡來看她,舒爽把臉扭到一邊去哭,並不和王步凡說話。舒爽一哭,王步凡心裏也有些悲哀,一日夫妻百日恩,現在他們雖然離婚了,但她畢竟還是含愈和含嫣的母親,也還沒有再婚,打斷骨頭仍連著筋呢。

王步凡詢問事情的經過,李浴輝的愛人說:“舒老師工作一向認真,前天學校裏有個叫楊兵的學生去還圖書,他把圖書弄破了好幾頁,舒老師說讓他賠錢,楊兵不肯賠錢就和舒老師吵了起來。舒老師脾氣不好,抬手打了楊兵幾個耳光。誰知楊兵的哥哥楊帥是城關鎮有名的混混兒,楊帥闖到學校的圖書室裏,從腰裏抽出一根鐵棍兒,不由分說向舒老師的頭上打了兩棍,還打了舒老師兩個耳光,舒老師頭上受了傷,左耳膜也被打穿孔了。”王步凡聽完事情的經過,認為楊帥可恨,舒爽太傻。這年代像她這般認死理的人還有幾個?學生將圖書弄破了幾頁,也不是什麼大事情,怎麼能動手打學生呢?這件事情本身是舒爽的不對,一旦學生反映上去,她非受處分不可。現在被人打成這樣,也是自找苦吃。但是不管怎麼說舒爽是縣委書記的前妻,如果不擺平這個事,讓他也沒麵子,氣也不順。但要擺平,鬧大了也不好收場。王步凡正在思考這事如何處理,縣直中學的副校長伊揚眉隨校長來看望舒爽,揚眉現在的精神麵貌好多了,打扮也和過去判若兩人。王步凡點點頭沒有和她說話,也沒有責怪校長。校長自己覺得沒趣,一直在作自我批評。接著樂思蜀帶著田園和龍彪來了。

樂思蜀一進門就嚷道:“反天了,他媽的,這個楊帥真是膽大包天,竟然敢毆打縣委書記的老婆,這還了得?立即讓公安幹警去抓他!”中國人就這樣,女人跟男人離了婚,在沒嫁人之前,仍然被視為前夫的妻子,因此樂思蜀才這樣說。王步凡覺得這事還要想個好辦法,不能很草率地抓人,一抓人就把事情鬧明了,鬧大了,對他影響也不好。於是他招呼樂思蜀、田園和龍彪到了病房的外邊,談了自己的想法。

龍彪一拍胸脯說:“叔,古語說,官不治,民治;民不治,賊治;賊不治,匪治。‘白道’上不便解決的事就從‘黑道’上解決,這事交給我了,你別管,我一定會擺平的。我龍彪闖天下的時候,楊帥那個小羊羔子還他媽的在吃奶呢!這幾年小龍想退出江湖了,可我還沒有完全退出呢,哪可輪到他那小子張狂了?叔,我去去就來。”

王步凡趕緊叮囑龍彪道:“小龍,事情擺平就算了,別把事情弄大,弄大了不好收場,也讓叔下不來台啊。”

“叔,你放心,侄子辦事是講究分寸的,不然哪裏有今天。”龍彪說罷氣呼呼地走了。

龍彪剛走,王步凡就後悔了,他覺得這樣的解決辦法多有不妥,一旦龍彪弄出人命來,豈不要危及他王步凡的聲譽,他越想越怕,就趕緊讓田園去製止龍彪,說這個事情考慮考慮再說,最好還是依法辦事。田園趕緊追龍彪去了。

田園下樓走後,王步凡才和樂思蜀商量如何解決這個事。樂思蜀說:“楊帥其人我清楚,大法不犯小法不斷,拘留不下十次了,像這樣的事,也不過是再拘留一次,大不了按重傷害判一兩年刑,又不能判得過重。他大概也不知道舒爽是你的老婆,如果知道他隻怕也不會這樣做。這種人往往是既會當爺也會當孫子,公安局也拿他沒辦法。他又沒犯過什麼大案,如果判得過重,鬧明了,對你影響也不好,好像縣委書記的老婆就和別人的老婆不一樣。再說,通過正當渠道也不一定能解決根本問題。楊帥曾和交通局的一位副局長有矛盾,這小子三天兩頭去鬧事,拘留之後放出來照樣去鬧,在這種人眼中,他可不在乎什麼政府官員。後來交通局的那個副局長惹不起他,隻好通過城關村委的人請楊帥吃了一頓飯才擺平了此事。”

“難道目前天南的黑惡勢力很猖獗嗎?思蜀,你抓政法工作也不管管?”王步凡擔心地問。

“其實並不嚴重,龍彪現在改邪歸正,也就剩下這個楊帥了。他不結幫,是一個人單幹,也沒媳婦,大法也不犯,還真有點兒拿他沒辦法。”

王步凡和樂思蜀談論了一陣子,見田園和龍彪回來了,他們見到王步凡也不說話,徑直進了病房,王步凡和樂思蜀急忙跟了進去。

龍彪把一撮帶著肉皮的頭發和一萬塊錢放到舒爽的麵前說:“嬸子,這事侄子給你擺平了,我把楊帥頭上的頭發割下來一塊問他是認罰還是認打,認打就把他耳朵也打聾,腿打折,認罰就拿一萬塊錢醫藥費,那小子跪在我麵前哭著說認罰,情願賠償你一萬塊錢,保證以後再也不敢欺負你了,他也沒有錢,還是去借的,嬸子你看還有什麼要求?”

舒爽竟很滿足,很解氣地笑了,說:“謝謝你好侄子,你為嬸子出了惡氣,這樣我心裏就平衡了。”

舒爽心裏平衡了,王步凡心裏卻不平衡。他越發越覺得舒爽的頭腦簡單,容易感情用事,說不定以後還會惹出什麼麻煩事來。他想勸舒爽幾句,又知道舒爽的性格,根本聽不進去別人勸,隻有到捅了窟窿時會哭會鬧,別的啥本事也沒有。因此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他現在已經不想再和舒爽多說話,免得討了沒趣。王步凡望著龍彪就突然覺得此人也有可用之處,就把田園拉到一邊說:“小田,對一些有前科的人要注意幫教,既然龍彪現在已經改邪歸正,你是否跟城關村委說一下,讓他當個治保主任多好,這樣他也可以幫助公安局治一治城關村的地頭蛇,讓你們省很多的心。像龍彪這種人隻要改正了過去的惡習,該用還是要用的,我看這個人講義氣,很有正義感,和地痞流氓是有區別的。”

田園拍一下腦袋說:“王叔,還是您站得高看得遠,您一語提醍夢中人,這個辦法很好呢。”

王步凡看舒爽的事可以到此為止了,就囑咐揚眉在這裏照顧一下舒爽。揚眉和舒爽現在可謂同病相憐,都是沒有男人的女人,她很爽快地答應了。王步凡又囑咐揚眉把含嫣送到他那裏去,在舒爽住院期間讓含嫣跟著他和知秋一塊兒生活。臨別,王步凡望著揚眉總想說點啥,又無啥話可說,最後說:“揚威這孩子不錯,眉,你有空就到家裏去坐坐,知秋很想念你哩。”他與揚眉談戀愛時一直叫她眉,寫信也隻寫一個眉字,揚眉當麵稱他老師,寫信隻寫一個凡字。揚眉聽了王步凡的話眼睛有些潮濕,強忍著沒讓眼淚流下來。

下午一上班,王宜帆和林君來找王步凡,說臨河的征地情況已經談妥了,下一步就可以一邊平整場地,一邊跑有關手續,甚至可以讓施工隊伍提前介入。三個人經過研究,電廠和鋁廠分別組成了指揮部,王步凡任政委,王宜帆任指揮長,林君任副指揮長,並決定十月二十八日和二十九日舉行電廠和鋁廠的奠基儀式。另外,給夏侯知一個月時間讓他的公司負責平整場地,十一月二十八日準時開工建設。

在十月二十八日至十一月二十八日這一個月時間裏,王步凡、王宜帆和林君他們三個人將全力以赴跑各項手續,選擇施工隊伍。王步凡在此約法三章,一、施工隊伍一定要選擇省內最好的,保證施工質量,堅決杜絕豆腐渣工程,拒絕各級領導的幹預;二、企業自主建設和經營,政府隻搞服務不幹預,一切事務均由林君這個法人代表做主;三、電廠、鋁廠都是技術密集型企業,職工隊伍素質一定要提高,通過考試安排近年來未就業的大中專畢業生,變招工為招生,讓近三年來高中畢業生中未考上大學者參加考試。招收的學員一律送到有關學校去學習,以提高職工隊伍的技術素質,把廠子建成國內一流的企業。王步凡說到這裏林君就很無奈地說:“廠子八字還沒一撇呢,就有幾位天野市有關部門的領導給我打電話,有的說要安排人,有的說要安排施工隊伍,已經把手伸過來了,讓人很無奈啊!”

王宜帆說:“這種事情還得慎重對待,我們也不能把工作搞上去了,把各級領導都得罪了,該照顧的關係我們還得照顧一下,該拖的就拖,該踢皮球的就踢皮球,誰找我我讓他們找老林,誰找你你可以往我們身上推,不過施工單位要抓緊定。”

“對,踢皮球的方法我們可以靈活地加以運用,林縣長可以把一些棘手的問題當作皮球踢給我們,我們先拖而不決,實在拖不過去的我們研究後再說。”王步凡說。

林君說:“兩位領導有什麼人要安排嗎?反正開始平整場地就需要人了,一個企業閑雜人員也是少不了的,有什麼任務提前說吧。”

王宜帆說:“我老家有兩個侄子,整天吵著讓我給安排工作,我一直沒有答應。你們知道在天野市安排工作難度很大,隻好違反一次原則,將他們安排到咱天南的電廠吧。”

“他們都是啥學曆?”

“都是初中畢業,安排個一般職工就行,不要考慮其他問題。”

“王書記有啥任務?”林君問王步凡。

王步凡本來想把大哥和三弟安排個工作,可他們對老人不孝,太令他失望,他也不想再背個任人唯親的名聲,幹脆說:“我現在還沒有什麼人要安排的,隨後再說吧。”

林君把王宜帆需要安排的人記了名字,並說讓他們直接到工地指揮部去找他。事情談妥後,王宜帆和林君告辭,王步凡一直送到辦公室外。回到辦公室後,焦佩給王步凡打電話說想安排他的弟弟到電廠當個副廠長或工會主席。王步凡說:“焦書記,這個事情你還是直接和林縣長說吧,縣委和縣政府原則上不插手企業的事務,我不好開口啊。”那邊焦佩很不高興地壓了電話。王步凡笑了,剛才還強調不幹預企業事務,不照顧各級領導的情麵,現在焦佩就想開這個口子。王步凡也聽說焦佩的弟弟是個痞子,剛在天野一個工廠裏被開除。看來堅持原則這種事是很難辦到的,從王宜帆這裏已經開了不良的頭,焦佩也想插一手,不徇私情其實隻是一句空話。

王步凡想了這些之後就想到了錢的問題。這個問題是他和王宜帆、林君最頭疼的問題,天南把血抽幹也不過拿出來一個億,離四十幾個億的要求相差甚遠,即如發動職工入股、動員社會各界入股,到銀行去跑貸款,就天南目前的現狀,有錢人並不多,充其量也不過能弄到一兩個億,在沒有經濟效益之前銀行的錢也不是那麼好貸的,通過關係貸一兩個億就算不錯了,還有那麼大的缺口怎麼辦?周邊有幾個縣前幾年就吵著建電廠,到目前仍未開工,關鍵問題就是缺錢,現在隻好擱淺。不過天南這一次有林發和林財兄弟兩個的誠心合作,電廠和鋁廠建起來應該不成問題,但天南怎麼說也得弄個十億八億,不然也讓林氏兄弟太失望,太小瞧天南這一班人了。錢,錢,現在王步凡滿腦子全是錢的問題。工農業強縣落實起來困難重重,絕不是憑一股子熱情就行的。

電廠和鋁廠動工之後是招生,招生工作結束之後又把學生們送到學校裏去學習,時間已經進入二〇〇〇年了。春節期間王步凡的大哥和大姐又來找王步凡,讓他安排在家務農的幾個孩子。王步凡的父親還寫了一封信,說讓他一定想辦法安排孩子們上班。王步凡隻好把大哥和大姐的孩子們安排到電廠和鋁廠去。

過了元宵節,天南縣二〇〇〇年的三級幹部會議就該召開了。今年的三級幹部會議與往年的有所不同,過去都是老一套地總結過去展望未來,沒有什麼新內容和新舉措。今年的新舉措還真不少,一是張德、李良和石再連的廉潔楷模上邊批下來了。在三級幹部會議上宣傳部長趙穩芝講了話,號召天南幹部群眾向張德、李良和石再連同誌學習,搞好廉政建設,再塑天南形象。二是縣長王宜帆在會上宣布調整了天南在新一年的農業種植結構,煙草保持原有現狀,葡萄由原來的十五萬畝增加到三十萬畝,並有計劃地嚐試中藥材種植。因為葡萄酒廠現在的效益很好,僅一九九九年就上繳稅收三千萬,二〇〇〇年可能要上繳稅收五千萬,縣裏邊的經濟形勢大有好轉。會議首次提出天南縣要從農業大縣向工業強縣過渡,二〇〇〇年被確定為天南縣的工業起步年。三是紀委書記匡扶儀在會上向與會人員通報了安智耀等人的伏法情況,安智耀貪汙數額巨大,且有財產來源不明罪被判死刑,賴才被判了無期徒刑,連新和秦時月的丈夫老吳被判了有期徒刑二十年,瞿複來既貪汙又受賄再加上瀆職罪被判了死刑……

電廠和鋁廠在平整場地時還相對平靜,隻發生了幾次小型的群眾阻攔施工事件,無非是因為賠錢和調整耕地的事,李高品很會做農村工作,都把問題很妥善地處理了。各級領導還沒有過多來電話提什麼要求,大概他們目前對天南的成敗仍持懷疑態度,認為天南不可能一下子建成總投資近百億的鋁廠和電廠。天南各縣直各局委對鋁廠和電廠的建設很支持,電業局架通了高壓線路,郵電局架通了通信線路,交通局也整修了臨河鎮的公路,公安局又在廠區設立了派出所,沒出現什麼大的問題,工程建設進展比較順利。最讓王步凡頭疼的就是焦佩一天到晚在天野散布謠言,說天南的電廠和鋁廠肯定建不成,如果能夠建成他焦佩情願頭朝下走路,並說他要等著看王步凡的笑話,等著王步凡勞民傷財犯下滔天罪行時痛哭流涕地寫辭職報告。天野市的一些朋友和領導也很關心地打電話勸他不要逞強逞能,還是做個太平官為好,弄得王步凡心裏很不愉快。自己想幹點事業,總有人說在那裏三道四,唉,愛說風涼話就讓他們說吧,自己隻有讓成績說話了,他生來性格要強,不想做太平官。

47

四月初的一天,王步凡剛上班,伊揚威給他送過來一封舉報信,題目是《天南市場上為什麼會有這麼多假煙》。王步凡粗略看了一下,是舉報煙草局局長聞仙品的,說她在縣委副書記焦佩的支持下串通銷售科長鄒無忌,從東南縣購回大量假煙,以假充真,大肆斂財。王步凡這才想起龍彪說的從東南拉假煙的事。舉報人沒有落姓名,是一封匿名信,煙草局又是上掛單位,王步凡猜想這種舉報信天野市煙草公司肯定也會收到,就讓天野煙草公司去查吧,天南不好插這個手,也不想落一個老整人的名聲。他這時還不想跟焦佩鬧翻,有些投鼠忌器的顧慮,焦佩畢竟是市委副書記雷佑胤重用的人,得罪焦佩就等於得罪了雷佑胤。

王步凡剛把舉報信丟進紙簍裏,伊揚威就有些失望地離開了。這時夏瘦梅打來電話說四月十八日她與聶進琛要結婚了,想請同學們去祝賀祝賀,聚一聚。王步凡一聽這話就有點兒惡心,說:“瘦梅,都啥年齡了,結婚就結婚吧,又不是第一次,別再搞什麼花樣了,讓人笑話,影響也不好,還是悄悄地辦算啦。”那邊很沒趣地掛了電話。王步凡正笑夏瘦梅不知道羞恥,趙穩芝來了,他向王步凡請示,他已經把天南落實工農業強縣的有關做法寫成了一篇長篇報道,與省報已經聯係過,那邊很重視,說準備發個頭版頭條。說著話趙穩芝就把稿子遞過來了,王步凡一看題目是《天南縣實施工農業強縣初見成效》,其中小標題有關於農業方麵、工業方麵和科技方麵的,趙穩芝的文筆王步凡深信不疑,他不想細看,就說:“趙部長,你老兄的文章我是放心的,要把我們所做的一切工作寫細,蛋糕要盡量做大,不過據我所知省報想上個頭條是很難的。”

“是很難。因此我把工作做在前邊,早就下手了,就這樣不定半月或一個月才能登出來呢?”

“把工業強縣這一塊要放成重點寫,要有展望,也就是說在通過工農業強縣的實施,兩年後的天南必定是工業強縣,必定會成為河東的一顆明珠。”

“這一點我還沒有考慮到,王書記到底是站得高看得遠。”

“老趙,別拍馬屁了,魯迅精神可不能丟啊!”

“王書記,我這是真心話,我趙穩芝如果會拍馬屁,何至於到處碰壁?何至於讓安智耀整得死去活來?也就在你王書記手裏,我才有了用武之地,不過聲明一點,這隻是個比喻,我可不敢自命為英雄。”

趙穩芝走後,紀委書記匡扶儀領著技術監督局的局長來了。他們兩個人一來,王步凡就有一種不祥的預兆,他還以為是說煙草局局長聞仙品的事,聽匡扶儀一彙報才知道是兩碼事。匡扶儀彙報說有群眾舉報,李莊鄉有一個製售假煙、假酒和假藥的窩點,據說剛剛升任鄉黨委書記的聶太前也參與了,因此特來請示一下看怎麼辦。

“查呀,不管是誰,隻要有違法亂紀行為的就查,跟樂思蜀和田園說一下,讓他們公檢法係統配合一下。要立即查,小心走漏風聲讓不法分子轉移了贓物。”王步凡斬釘截鐵地說。聶太前是公開招聘正科級幹部時招聘上的,誰知他們有才無德,竟然過不了金錢關。

匡扶儀和技術監督局的局長得了命令立即出去了。這時他辦公桌上的電話響了,王步凡一接是天野市委組織部部長侯壽山打來的,說是有兩個事,一個是老家有個親戚需要在電廠安排一下,二是他表弟是個建築公司經理,想到電廠或鋁廠包點工程。王步凡說:“侯部長,安排人的事現在就可以讓他來,承包工程的事已經晚了,現在所有的工程都已經包出去了。”那邊很不高興地掛了電話。王步凡剛放下電話,雷佑胤又打來電話,內容和侯壽山的一模一樣。介紹承包工程的是天野有名的私營企業老板鄭清源,王步凡聽說過鄭清源的名字,也知道他的公司很大。接下來組織部長侯壽山又打來了電話,他沒有要求安排人,隻是要介紹私營企業家買萬通來天南承包工程。再接下來是市委宣傳部長打來了電話說是市委宣傳部辦了一份《天野宣傳》雜誌,經費很困難,讓天南支持三萬塊錢,把天南宣傳一下。王步凡都婉言拒絕了。王步凡這時感到棘手的問題終於來了,看來他應該出去躲一躲,不然這些電話會很多,會讓他得罪很多人,現在已經把雷佑胤和侯壽山這些人都得罪了,弄不好還會影響到鋁廠和電廠的工程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