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有甚者,一條腿從膝蓋處齊齊而斷,創口處纏繞片片布條。
慘遭斷腿之禍的,竟是位須發皆白的瘦削老者!
老人雖老邁而挺拔的身軀之上未穿戰甲,隻著一襲大漢官服,服色玄紅,端正而厚重,肅穆而莊嚴,無奈一條深可及骨的刀傷破壞了這份氣質。
傷口自領口衣祍處向下,劃出一道傷勢駭人的口子,其上一抹深青色的光芒悠悠流轉,光芒籠罩了傷口,縱使皮肉外翻,熱血卻不滴落,
不僅是老人,反觀諸位漢將,他們傷口處所包碎布早已被赤血所浸濕、浸透,說明這百十一名戰將受創不久,但常理中血流如注的情形並未出現,哪怕是斷臂之傷亦不流血。
眾位漢將傷口之上,一圈深青色光澤兀自流轉,仿若在修複治愈著道道創傷,加速皮膚血肉的愈合。
青光源頭,正是立於陣前的青衣老者!
深青色的光芒猶如道道匹練,由老人眉心所出,徑直飛近受傷漢軍身邊,輕柔地附於傷口之上。
此情此景,玄妙中卻透出淡淡悲壯。
隻餘一條腿的青衣華服老者,麵色淡如浩浩渭水,在他那張紫紅色的國字臉膛之上,根本找不到任何痛苦留下的痕跡。斷腿之痛?刀傷之苦?盡皆沒有。
所餘氣息,乃鎮定耳。
老人家立於在黑發、黑眸、黃皮膚的漢家子身前,立於刺目耀目、奪走天地色彩的大漢戰旗之下。
鐵打似的雙臂死死拄著身旁那刺破蒼空的大漢戰旗,單腳站在淩冽無情的朔風之中,玄黑色的衣袂獵獵飄舞,似是風中那麵血色漢旗!
老人的脊梁明明微顯傴僂,但不知怎的,他人望去,其身形卻挺拔而傲岸,饒是歲月風霜陳腐已深,依然蒼勁不減。朔風未能使得他身軀顫抖一分,甚至吹立了他的身子,吹直了他的脊梁!
萬花開處鬆千尺,百鳥鳴時鶴一聲。
眼前須發皆白之老者,便是那棵刺破蒼空的萬古青鬆!
凍土之上,淩冽風中,漢家戰將,傲然而立,狀似石雕,力可破敵,勢可頂天!
這些漢家兒郎墨色的瞳眸之中,倒映出了此刻雪丘下發生的那抹天怒人怨的地獄之景。
四處散落的衣裳包袱,遍地揮灑的漢民鮮血,隨風飛揚的殘肢斷臂,還有那一顆顆,被裝在麻袋之中、係於匈奴狼背上的,漢民頭顱!
墨黑色的雙眼之中,眼白逐漸布滿血絲,一股無形火焰漸次而起,此股怒火甚可燃天,帶著睥睨天下的無窮氣勢,刺向了那群猶自砍殺不休的匈奴狼族。
手握魂刀的匈奴狼族依舊在砍殺著。
手握白發的稚嫩少年依舊在奔逃著。
無意間抬頭,少年看到了雪丘之上那條火紅的鋼鐵之線,那條由一百一十一位漢將構築而成的赤色蒼龍!
“是漢軍嗎?是漢軍吧……是漢軍啊!是漢軍!”
少年的聲音在淒厲的慘叫聲中顯得那般單薄,卻給這群即將成為刀下亡魂的大漢子民以生的希望。
手拄漢旗的老者踏前一步,深深吸了一口朔北的冰冷空氣,清臒的麵龐之上湧起一抹病態的紅潤。
吐氣,開聲!
“老夫扶嘉!乃我大漢廷尉是也!”
“萬千匈狗,俯首係頸,束手就擒。”
“為吾天漢子民之命,為吾大漢邦國之尊!”
“爾等,今日必滅!”
伴隨著老人的怒喝,一圈肉眼可見的深青色的波狀光芒,自老人周身飛速蕩漾而出。
老人顫抖著抬起手掌,緩慢而堅定,於眉心處狠狠一抹。
顫抖,是因為憤,是因為恨,是因為魂!
“漢魂:建安風鼓,現。”
“砰!”
那是一麵鼓,一麵戰鼓,一麵重重砸落在雪原之上、濺起無數潔白雪花的戰鼓,一麵厚重無比、通體深青的戰鼓,一麵憑空凝成、厚重異常的漢魂之鼓!
“建安風鼓·蒼龍吟!”
“咚!咚!咚!”
自稱扶嘉的華服老者,棒喝之聲再次脫口暴起,在這空曠無垠的雪原之上,蒼涼悲壯的鼓聲突兀地隨著喝聲的落下而響,其聲如金鐵交擊,錚錚震天!
上:北有漢魂喪胡刀,漢室蒼龍猝然到。
下:北有漢龍鼓聲轟,建安風鼓山河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