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大清早的報案人(1 / 1)

那一覺睡得可真香,早晨連個鳥叫都沒有。直到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揉了揉睡眼,一看桌上的鬧鍾,才6點。

“誰啊?”我不耐煩地問。

“我們村出大事了!”門口一個男人大聲地喊到。

案情就是命令。我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剛要穿衣服,同屋的向軍不耐煩地說到:“別理他,那人是瘋子。”

“什麼?”我糊塗了,不知該如何是好。敲門聲越來越急促,力道也更大了。向軍粗暴地衝門外吼到:“滾!”

我穿上衣服開門,一個男人站在那裏,身上的衣服非常破爛,表情悲憤。我和顏悅色地問他怎麼回事,他憤怒地說:“我們村的寶勝說我的壞話,說要殺我。”我一下子愣住了,想不到第一天到這裏就碰到這麼嚴重的事件,讓他具體說一下事情的經過。他說:“寶勝今天早上下地的時候和他哥說,說我背地裏罵他,所以他要先殺我。你們一定要管哪。”

我突然覺得非常滑稽。如果有一天早上,你被一個人叫醒,向你反映他正被人謀殺,一本正經地要求你去逮捕他,你一定會認為此人精神不正常。否則,可能就是你的神經不正常。

可是那天我就不正常了一回。我想了想,也一本正經地對那人說:“謝謝你,同誌。你反映的問題我們很重視,請你先回去,我們一定會繩之以法的。”

那人欣慰地說:“對,一定要把他們抓起來,把他們槍斃。”最後這句話惡狠狠的,但是我也沒在意,對他說你先回去吧。

那人走後,向軍說,這個人叫德友,是個神經病,你不要管他。

俞書記要來見我。小春告訴我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正和邵剛在院子裏修車。說是修車,不如說擦車更準確。邵剛是個完美主義者,一有空就會把車推出來,調試一下油門或者離合器、製動什麼的,然後把車擦得一塵不染。他的這輛長江七五零很少出毛病,這點和向軍不同。向軍平時大大咧咧的,經常車開在路上的時候熄火,不過這也難不倒他,他總能變戲法似的很快修好,如果實在修不好就隻好把車推回來。向軍不愛打理他的車,另外一個原因是他還開著所裏的北京二一二吉普。自從有了這輛吉普,他對自己的邊三輪就不怎麼上心了。不過那輛二一二也經常拋錨。我一邊幫邵剛擦著車,一邊和他聊天。當初是邵剛用這輛邊三輪帶我到這個陌生地方來的,所以我自然對他有種依賴感,說話也比較隨便。我說:“我來這麼多天了,怎麼都沒見過所長啊?”

“所長?”邵剛好象才想起這個問題,“怎麼你還沒見過?哦,你來的那天他正好回家去了。”我聽他這麼說就有點失望,神色不由黯淡下來。就是在這個時候,小春跑來告訴我俞書記來了,就在後院一間房子裏,叫我去見他。從他的神色可以看出來者一定是個很重要的人物,所以我也沒敢問什麼就跟著去了。原來俞書記是一個敦實的中年男人,眉宇間有股英氣。他和顏悅色地問了我幾句話,我也盡量客氣甚至謙卑地予以回答。雖然我並不知道俞書記和我的工作有什麼關係,隻是想他貴為書記能親自來見我,可見我還是很受重視的。而且這個俞書記並不討人厭,說話大嗓門,但看得出很直爽,或者並不直爽但是能給人直爽的感覺。俞書記說話也比較隨便,他的驚人之舉是有一次當眾宣布“有些人說了不算”,令在場的人,絕大多數是他的下屬,無不愕然。

其實俞書記還隻是個副職,正職是楊書記。楊書記那天也來看我了,一見麵就說我長得象肖力。我不知道肖力是誰,所以聽他這麼說也隻能嘿嘿地賠笑幾聲。楊書記和老俞個性完全不一樣,如果這兩個人都去拍電影而且出演同一部片子,楊書記能演一個老地下工作者,而老俞隻能演叛徒。俞書記說“有些人說了不算”那天楊書記也在場,那是在一個工作晚餐會上,楊書記剛剛在低著頭啃一支豬蹄。聽了老俞的說法,楊書記頗為不滿,遂停止吞咽咀嚼動作,麵部表情迅速凝重起來,並且立刻指出了俞書記的錯誤:“你作為我們的副書記,怎麼說這種話呢?”即使他不說這話,他的表情也已經在明白無誤地向在場的人傳遞一個信號:這不是個可以隨便亂講話的場合。俞書記自知失言,忙嘿嘿賠笑,然後自罰酒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