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25章(1 / 3)

忽然,發動機熄火了。司機手忙腳亂地重新發動,沒有一點兒反應。

雨下得越發大了,司機推開車門,隻見車外像掛著無數條瀑布,連幾米外的東西也看不清,路麵水流已淹過了輪胎。司機把車門一關,轉身低低地說:“都呆在車上,等雨停了再走。”

這時,一個孩子哼了一聲:“要不是你抄什麼近路,哪會有這種危險?”司機一把脫了上衣,紀書琴以為他惱羞成怒,忙要阻攔,他卻繞到車窗前,用上衣緊緊塞住縫隙。無數條小水流從車縫灌了進來,車內的積水已淹過了腳麵。司機一聲大吼:“快把所有的窗戶都堵上!”紀書琴也明白過來,忙領著孩子們脫下衣服,手忙腳亂地蒙上窗戶。

有幾個膽小的孩子哭了起來。紀書琴靈機一動,號召大家都來唱歌,孩子們齊聲響應,車裏頓時歌聲四起,從《國歌》到《讓我們蕩起雙槳》,再到《保衛黃河》。大家正唱得熱火朝天,一個甕聲甕氣的聲音也摻和進來,居然是那個司機。

歌聲一停,司機竟淚流滿麵。他抹抹眼淚說:“小時候我爺爺教過我唱這首歌,他親手打過小日本。”這麼一說,孩子們對他的敵意大為減輕,都說:“原來叔叔是英雄的後代,以後得給我們講打仗的故事啊!”

話音剛落,忽然“嘩啦”一聲響,一塊被雨水衝下的石頭正砸在車窗上,玻璃頓時碎裂,汙水瘋了似的灌進來,車廂水位急劇上升。紀書琴還沒轉過念頭,司機已把他魁梧的身體填到車窗上,水流止住了,可是已經淹過了孩子們的小腿。紀書琴忙吩咐他們:“都站在椅子上,有老師和叔叔在,不會有事的!”

又是一聲巨響,另一塊車窗被砸碎了。不等泥水湧進來,紀書琴也用身子堵住了窗口,同時對司機一笑。這種辦法倒是立竿見影,堵得又快又好。但雨越來越大,又有幾塊玻璃被砸碎,幾個男同學一屁股堵在了窗口,有個男孩笑著說:“順便洗洗褲子。”這麼一說司機和紀書琴都笑了起來。車外暴雨如注,車裏竟出現了一股溫馨氣息。

可這片溫馨很快被手機鈴聲打破了,司機接聽了電話,一句話也沒說,鐵青著臉看外麵的雨幕。忽然他打開車門跳了下去,一轉眼就隱沒在雨幕裏。車窗裏又有雨水灌了進來,還是一個男學生反應快,又用他的身體堵上了。

紀書琴見司機一聲招呼不打就走了,內心有說不出的失望。在這關鍵時刻,他這個大男人居然狠下心甩手一走,二十四個孩子的安危都要她一肩扛了。

這時,不知誰喊了一句:“雨小了!雨小了!”可不是,瓢潑似的大雨漸漸凝成了細線,天空的雲層也泛出金邊來。紀書琴長舒了一口氣,這才覺得渾身骨頭像要散架似的。

忽然,一個學生驚叫起來:“老師,車好像浮起來了。”紀書琴的心突地一跳,一把拉開車門,頓時目瞪口呆。此時山洪的前峰已呼嘯而來,衝得大巴車一點一點地朝不遠處的河穀挪去。紀書琴腦子裏嗡嗡直響,原來危險並沒有過去,而是剛剛開始!

一個孩子哭了起來,邊哭邊叫媽媽,畢竟都是十來歲的孩子啊!這一下引起了連鎖反應,所有的孩子都叫起了媽媽,車廂裏亂成了一團。紀書琴見狀,脫口而出:“今天我就是你們的媽媽,媽媽不會放棄你們任何一個。”孩子們齊齊一愣,隨即喊起來:“媽媽!媽媽!”

這麼一叫把紀書琴的眼淚叫出來了,她略微定定神,忽然看到不遠處有一片蔥蘢的綠色,在滿眼灰黃中是那樣醒目,那是一排排大樹啊。山洪雖猛,這些樹卻像巨人一樣巋然不動。要是能把孩子們送到大樹跟前,危險就小得多了。一咬牙,她吩咐孩子們:“大家手牽著手,下車跟我往大樹那裏走,過去抱住樹就沒事了。”說著打開車門,跳了下去。

一下車,水就漫到了紀書琴的小腹。她正要招呼孩子們,輪胎下忽然鑽出一個泥乎乎的人,正是那個司機。他把繩子的一頭拴到自己腰上,另一頭塞到她手裏,又跑上車找到一個一百來斤重的鋼錠,提下來道:“我在最前麵走,你和孩子們都用繩子綁住腰跟上來,記住要快!遲了就來不及了。”

紀書琴隱隱聽到一陣轟隆聲,她忽然想到一個可怕的詞--泥石流!

司機雙臂抱著鋼錠,艱難地朝樹林走去,紀書琴領著孩子們也下了水,拽著繩子一步步跟下去。才走出十幾步,水流的顏色就變了,由紅黃變成了泥黑,衝力也越來越大!這二十六個人,在洪水的肆虐下像一根繩子上拴著的二十六隻螞蟻,一步步掙紮著向前,而大個子司機就是那隻領頭蟻。當他的手終於接觸到第一棵大樹時,就聽後麵“轟隆”一聲,大巴車墜下了河穀,濺起的泥漿有幾丈高。孩子們都跟了上來,一個也不少,紀書琴不由熱淚盈眶,她看著司機,由衷地說:“謝謝你,能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司機搖搖頭說:“說出名字來給我家丟人。我爺爺也算老革命了,而我作為他的後人卻是如此不肖。”紀書琴笑著說:“你也不差啊,救了我們二十五個人呢。”司機自嘲地一笑:“幸好沒落下一個孩子,不然我一輩子都不會心安。”紀書琴忽然想起那個電話,關心地問:“你是不是遇到了什麼麻煩事?”司機語氣低沉地說:“電話是我弟弟打來的。我爸死得早,我媽一個人把我和弟弟拉扯大。她現在得了很嚴重的腎病,醫生說得動手術,手術費要三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可是我工資低,弟弟打零工又掙不到多少錢,我們就是砸鍋賣鐵也不夠啊!最後,弟弟倒是想了個辦法,可是……”

司機欲言又止,紀書琴沒有追問。過了半天,她又想起一件事來:“怎麼正好要三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醫院圖個吉利?”

司機正要回答,泥水中的一塊石頭忽然砸在他手臂上,隨著轟隆隆的巨響,大量泥沙滾滾而下,泥石流來了!司機猛然從腰間拔出一把刀來,飛快地把那根繩子割成二十幾段,一一塞給大家,大聲喊道:“快,把自己綁在樹上,越緊越好,然後抱住頭,幾分鍾就沒事了。”紀書琴恍然大悟,這該是眼下最好的自救方法了,她忙讓孩子們照做,同時也把自己捆在了一棵大樹上。

紀書琴捆好後,一抬頭,發現司機還是伸開兩條胳膊抱著樹,原來繩子不夠了。她忙將自己的襯衣脫下來,遞給他。司機接過襯衣,把自己捆在了樹上。

在翻江倒海的聲音中,紀書琴隱隱聽到一聲驚呼:“麗麗被衝走了!”透過泥漿四濺的縫隙,紀書琴看到司機高大的身影一閃而過。隨即,一塊石頭砸中她頭頂,她昏了過去。

當紀書琴醒來時,已經躺在了醫院裏。泥石流過後,警察在樹林裏找到了她和孩子們。陪在她床頭的是她丈夫,這家醫院的醫生。紀書琴一醒來就問孩子們有沒有事。“沒事,”丈夫笑著說,“二十三個孩子都綁在樹上,隻有些擦傷。麗麗被綁在十多米外的電線杆上,離河穀隻有幾米,真險啊!對了,綁她的是你的那件襯衣,你是英雄。”

紀書琴聽完稍稍放了心,忽然坐起來又問:“那個司機呢?”“司機?”丈夫愣了一下,恍然大悟似的說:“他,屍體也找到了。孩子們講,是他擅自把車開上了山路,其實公路根本就沒施工,明擺著是他居心不良,警方正在調查他的動機。”紀書琴愣愣地聽著,腦子裏反複回放著司機一路上的表現。司機的一舉一動表明他不是一個壞人啊。她越想越頭疼,不由摁住了太陽穴。丈夫忙說:“校長和我上報了你的事跡,市裏評了見義勇為獎,有四萬塊獎金呢。”說著將存折塞到她手裏。

幾天後,紀書琴拿著存折直奔市公交公司。她謊稱是大個子司機的親戚,問起他的情況,對方一臉冷淡:“他啊,已經火化了,但家裏沒人來領骨灰,要不你拿著送他家去?”

紀書琴捧著司機的骨灰,照公司給的地址找上門去。門口一個跟司機長得很像的年輕人正在煎中藥。紀書琴剛拿出骨灰,年輕人拽起她就走,一直走出幾十米,才壓低聲音說:“事到如今,我不怕告訴你:我老娘治病要錢,我就出了個主意,打算兩人在公路上劫持那班小學生,跟學校裏要四萬塊錢。反正錢不多,拿到手就放人,咱以後坐牢也認了。他倒好,拐上了山路,讓我在公路上傻等,自個兒當了英雄,把我給他作案的繩子、刀子用來救了人,還搭了一條命。但老娘咋辦?看著咽氣?”

紀書琴愣了半天才回過神來,問:“為什麼動手術的錢是三萬八千八百八十八元整?我打聽了,這個手術三萬元。”“因為得給主刀醫生一個紅包,八千八百八十八元,這是規矩。”紀書琴拿出那個存折,想好的話剛要出口又變了:“你哥評上了見義勇為獎,這是獎金。”司機弟弟接過來翻來覆去地看著,忽然眼淚滾滾。

晚上,紀書琴回到家,看見生日蛋糕時,這才想起今天是她生日。丈夫笑容滿麵地打開錦盒,拿出給她買的禮物,一枚亮晶晶的鑽戒。她剛看了一眼,就像被蠍子蜇了似的跳起來,隻見價格標簽上寫著:八千八百八十八元!

溫暖大蓬車

1.進貨

隔壁靳姨給玲子捎來了高考錄取通知書。玲子拿著通知書,感覺重如千斤。爸爸前年死在工地上,工頭隻賠了五萬塊,辦喪事花掉一大半,剩下的都賠給了被弟弟小海打傷的人,家裏哪裏還有錢啊!玲子一咬牙,拿著通知書要往灶膛裏塞,卻被靳姨一把搶了過來。靳姨說:“你們家的難處我知道。臨來時我就想好了,跟我跑趟大篷車,運氣好的話,一個暑假就能掙兩千。”

靳姨說的大篷車,其實就是小生意人搭幫去外地趕集,集體雇一輛帶篷的八****卡車,然後連人帶貨都窩進去,一個集趕完再轉另一個集。靳姨坐大篷車四處做生意,一年下來也能養家糊口。

“做生意需要本錢吧,我們哪裏拿得出來?”玲子媽一臉憂愁。正說著,一個黑小子鑽了進來,正是小海。他今年才十四歲,爸爸死後,他輟學了,整天在外麵“闖蕩江湖”。小海搭腔道:“媽您就別犯愁了,我新近拜了個師傅,江湖上鼎鼎有名的鐵手佛,不就三千塊錢嘛,我找師父開個口就是。”“明早八點,我們直奔批發市場進貨,記住了啊!”靳姨臨走丟下一句話。

第二天一大早,小海真的拿來一遝鈔票,他把錢丟給姐姐,得意地說是師傅借給他的,一共三千。哪能隨隨便便就拿別人的錢,玲子媽剛要叫小海把錢還回去,靳姨從門外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一把攥住鈔票說:“玲子,有本錢就快走啊,大家就等你了。”媽媽隻有讓玲子先把錢拿上,日後再還給人家。

屋外,已經有十多個人等在那裏了,大家都是坐一輛大篷車去進貨的。批發市場在市中心,靳姨是那裏的常客,她拉著玲子的手到了一個襪子攤位前。像玲子這樣的新手,最適合賣襪子,襪子不怕積壓,遲早能賣出去,而且本錢少,一塊五一雙。批發商很熱情,答應給玲子質量最好的襪子。

就在這時,玲子看到不遠處還有個襪子批發攤,攤主是一對六十開外的老兩口,別人攤前人來人往,他們的攤位冷冷清清。不知怎的,玲子想起媽媽來了。下雨天媽媽都要出去賣鹵蛋,攤前也是冷冷清清的。玲子鼻子一酸,不由自主地走過去,說要批發老人的襪子。老頭兒見有了主顧,立刻來了精神,自我介紹說姓張。玲子叫他張伯,交談中還把自己要去哪裏都說了。張伯手腳很利落,他飛快地包好四大包襪子,幫玲子送到了市場門口。

這時,大篷車開到了批發市場外。車主是個中年漢子,姓秦。靳姨給他講了玲子的事,老秦聽完豪爽地說:“算了,那我就不要她的車錢了,不過下不為例啊!”大家都笑了起來,玲子覺得心裏暖乎乎的。

時候不早了,靳姨幫玲子裝貨上車,當拎起最後兩包襪子時,她覺得有些不對勁,不由擔憂地看了一眼玲子。

裝完貨,大篷車正要啟動,小海不知從哪兒鑽了出來,手裏捧著個小布包,往玲子懷裏一塞,說:“姐,媽讓我帶給你的。”包裏有五六個圓滾滾、熱乎乎的雞蛋。玲子心裏一熱,剛要拿出一個雞蛋給弟弟,他又跑遠了。

2.開張

天麻麻亮時,大篷車就出發了,百裏外的小城今天有個集會。大家趕到那裏時,太陽都老高了。老秦停下車,大家紛紛下車找攤位。玲子隻顧卸貨,一抬頭,街麵上都被攤位擺滿了。大街兩邊針插難進,擺哪裏才好呢?玲子都要急哭了。還是老秦有辦法,他停車的位置背後有個牛糞堆,因為氣味難聞,沒人願意在這裏擺攤。老秦慢慢地將車開到糞堆上方,騰出一塊空地來,又找了把鐵鍬,鏟了點黃土把糞堆掩起來。

玲子在這裏擺起了攤,她的第一位顧客是位七十多歲的老太太。老太太選來選去選了四雙襪子,三塊一雙,一共十二塊。她哆哆嗦嗦地掏了半天,隻掏出十塊錢來。玲子見狀,少收了兩塊錢。老太太高興地走了。

沒想到十幾分鍾後,一個年輕人找上門來,嚷嚷著襪子大了,要退貨。玲子撅著嘴遞過去十塊錢。“襪子三塊一雙,你該退我十二塊才對!”後生的眉毛皺成了一團。

啊,襪子沒有賣出去一雙,還要倒貼兩塊錢,那怎麼行!玲子連忙解釋說自己隻收了十塊。不遠處的靳姨和老秦聽到爭執,都圍了過來,幫玲子作證。年輕人牛眼一瞪:“怎麼著,想仗勢欺人啊?”靳姨忙息事寧人地掏出兩塊錢遞過去,誰知年輕人不依不饒,硬要玲子當麵道歉。玲子委屈得眼淚在眼眶裏直打轉,咬著牙說:“我就隻收了十塊錢,不信,我可以和你奶奶對質!”

年輕人不說話了,一摸褲子口袋準備掏手機叫人,糟了,手機居然不見了。“好啊,你們把我的手機偷走了,有種別走,我去報警。”年輕人氣咻咻地往回走,剛走兩步,噌地站住了,原來剛才買襪子的老太太又回來了。

她指著年輕人的鼻子罵:“大梁,你怎麼連襪子的價也沒問,就跑了?人家姑娘就是收了我十塊錢,你怎麼犯渾要十二塊?”大梁的臉噌地紅了,支吾了半天,突然說:“奶奶,他們也不是什麼好人,偷了我的手機。”手機?老太太詫異地說:“你的手機,不在你上衣兜裏嗎?”大梁一摸,還真在。怪啊,出門時他的手機明明是放在褲子口袋裏的,怎麼跑到上衣兜裏去了。

自己錯怪人家了,大梁滿臉羞愧地向玲子道歉。他開來一輛拖拉機,把那堆牛糞拉走了,不光如此,他還灑上清水,將那裏掃了掃,這下玲子的攤位幹淨多了,顧客也多了起來。可是不大一會兒,有一夥摸獎的人跑來了,他們挨著玲子擺起了攤。頓時,熱鬧的集市裏有了不和諧的音符。

3.抓獎

這夥人有七八個,什麼貨都不賣,就在場子裏擺了一張桌子和一個塑料盆,盆裏放著一堆小紙團,桌子後麵放著兩個大紙箱,裏麵都是一瓶瓶洗發膏。玲子冷眼旁觀,發現他們隻留兩個人吆喝:“摸獎啦,免費摸獎啦。”剩下的人做托,裝模作樣地摸一張獎票,不是中了一等獎就是中了二等獎,當麵嘩嘩嘩地點票子。有人看著眼熱,也來摸了一張,結果中的是紀念獎,二十元買一瓶洗發膏。這種洗發膏玲子在批發市場見過,六十塊錢一箱。

玲子有些生氣,張了張嘴,剛要說什麼,靳姨忙湊到她耳邊小聲囑咐,讓她別管閑事。

這時候,過來個抱孩子的婦女,在玲子攤上買了雙襪子,然後就往摸獎的桌子上湊。玲子對她又使眼色又打手勢,可那個婦女硬是沒看見,還是擠過去摸了一張。果不其然,中了一瓶洗發膏。

婦女身上隻有十七塊錢,她說自己不要洗發膏了行不行。沒想到,一個染白頭發的人看上了孩子脖子上的銀鎖,說洗發膏非要不可,錢不夠沒關係,拿銀鎖頂就行。婦女哪裏肯答應,白頭發一伸手,就要從孩子脖子上硬扯。就在這時,一個人攔住了他的手:“慢著,不許你們欺負人!”

說話的正是大梁。白頭發見對方是個後生,也不敢來硬的,指著牌子說:“我們也是按規矩辦事的,她摸到紀念獎,就該掏二十塊錢買洗發膏!”大梁眼一瞪:“盆裏所有的紙團都是紀念獎,純粹就是騙人!”白頭發哈哈一笑:“敢不敢跟我打賭,我要是從盆裏拿出一等獎呢?”“我給你磕頭!要是摸不出來,你們永遠不要再來了!”

白頭發就等這句話呢,他伸手隨意地從盆裏摸出一個紙團來,展開一看,大喝一聲:“一等獎!”人們呼啦啦地圍上來一看,白紙黑字,真是個一等獎。大梁的臉頓時憋得通紅,頭一低,就要下跪。邊上的玲子急了,張口就說:“紙條不是盆裏的,是藏在他衣袖裏的。”

大梁一聽樂了,抓住白頭發的手一抖,隻見四個小紙團掉了下來。有人撿起來一看,嗬,都是一等獎。

強龍不壓地頭蛇,白頭發不敢放肆,哼一聲叫手下人收拾東西走路。臨走時他似笑非笑地對玲子說:“小姑娘,沒人教你做買賣的規矩嗎?咱們後會有期!”

白頭發一看就不是善類,天知道他會怎樣報複呢。靳姨一個勁地埋怨玲子不該管閑事,連累了大家。老秦製止她說:“玲子做得對,這幫人本來就是流氓,教訓一下是應該的。”想了想,他又說,“原計劃咱們今晚就走,明早到下一個集市。現在出了這檔事,臨時改一下,明天淩晨五點半再走。”

第二天天麻麻亮的時候,大篷車出發了。這一段路是兩山夾一溝的土路,到處坑坑窪窪的,沒什麼車輛。走了大約十多裏,前麵突然出現了一段枯樹,把路擋了個嚴嚴實實。車剛一停下,路旁就閃出七八個小青年,每人手裏拿著根木棒。領頭的白頭發指著大篷車罵開了:“媽的,我們等了你們一夜,差點兒把弟兄們凍死!”

4.截車

大篷車在這種土路掉不了頭。老秦隻好打手機報警,沒想到根本撥不通。白頭發假惺惺地一拱手:“大家都是生意人,和氣生財,隻要你們交出那位姑娘,我立馬放你們走。”玲子不願意連累大夥兒,起身就往車廂外走。大家七手八腳地把她揪回來,說:“你這一去,不是送羊入虎口嗎?去不得!”

白頭發嘿嘿冷笑,晃著膀子就來拉駕駛室的門,被老秦一扳手砸過來,嚇得慌忙撒了手。他的手下見勢就要衝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就聽一聲大喊:“大家拚了!”原來是靳姨。她這一招呼不打緊,車上其他人紛紛抄起了家夥,拿鍋鏟的,拎秤砣的,實在找不到合適的就使個雞毛撣子。

眼看就是一場廝殺,不過雙方都沒敢動手。老秦心裏跟明鏡似的,別看他這邊人多,可是二十個人裏有十五個婦女,另外幾個男子漢也都上了點年紀。白頭發也怕,看這夥人不肯服軟的架勢,隻怕一動手就要出人命。想了半天,他擠出一臉笑來:“本來我們擺一天攤,弄個萬兒八千的不在話下,可經這女學生一攪,顆粒無收啊。要不,讓她賠我損失,八千塊。”

這不是獅子大開口嗎?靳姨喊起來:“你們一瓶洗發膏賣二十是吧?兩箱最多一百五十瓶,全賣完也就三千塊。”白頭發齜牙一樂:“您的數學真好,就算三千吧。”可玲子昨天沒賣幾個錢,上哪兒找這三千塊呢?一時間大篷車裏鴉雀無聲,半晌老秦才說道:“我看大家先湊了這三千,畢竟我們都是一起出來的。”靳姨一拍腦殼說:“玲子沒有錢有貨啊,給他兩包襪子!”說著不管玲子同意不同意,就衝白頭發喊開了,“我們玲子就賣了一天貨,沒有現金,給你三千塊的襪子吧,兩包一千雙,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