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天氣悶熱得連蜻蜓都隻敢貼著樹蔭處飛,生怕陽光灼傷了自己的翅膀。
碧藍的天空中沒有一片雲,沒有一絲風,稠乎乎的空氣好像凝住了,整座陵安城似是燒透了的磚窯,憋悶的讓人喘不過氣。
李將軍府,荷花池塘,蝶華庭上黃色的琉璃瓦在金燦燦的陽光照耀下,顯得異常華美。
亭中端坐著一位麵容清瘦,皮膚蒼白的女子。
她遣了身邊的侍女,也是她的陪嫁丫鬟荷葉,去廚房要一碗清心去熱的桂花酸梅湯。
自己則拖著殘缺的跛腿,一瘸一拐地沿著青石子路來到了池塘邊,緩緩坐了下去。
懷胎十月,她求神拜佛,夫君甚至連龍隱寺的住持都請來為自己敲木魚誦經文,為的就是祈佑自己能一舉得男,為李家二房開枝散葉,更為夫君爭得一份榮耀。
可惜……是個女娃……
大夫人嫌棄的連看都沒看一眼便走了,夫君雖然抱了抱珍姐兒,但一雙好看的眸子裏滿是道不盡的失望。
原本她一個瘸子嫁入衛將軍府便已經夠讓人唾棄的了,此番生下了珍姐兒在府中的地位更是一日不如一日。
這不,要一碗桂花酸梅湯都讓荷葉為難的不知如何是好,廚房那些婆子肯定又會推三阻四的。
若是平常她定是忍著也不會讓荷葉受委屈,但許是今日的太陽實在太毒辣,她想著酸梅湯的味道,心裏似是貓爪一樣的難受。
都怪荷葉這幾日一直在她耳邊念叨著顧府桂花酸梅湯的味道……
顧府……
未嫁給李明磊之前,別說是一碗酸梅湯了,就是她想要天上的月亮,父親也會想方設法給她摘下來。
懷念起以前的日子,顧承歡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哎……今後的日子恐怕是更難熬了……”
沒精打采地坐在池塘邊,顧承歡努力抬眼向明晃晃的大太陽望去,想借此驅散她心中怎樣也化不開的陰霾。
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從後麵傳來,顧承歡緩緩低下頭朝身後看去。
奈何她盯著陽光太久,看到的人影都是黑乎乎的一片。
那身形是個嬌小的少女,“荷葉,廚房今兒怎地這麼痛快?”
隱約看到少女手中端著的小碗,顧承歡有些詫異今兒這‘桂花酸梅湯’怎地得的這麼容易。
接過青花瓷碗,她喝了一小口。
這酸梅湯竟然還加了冰,顧承歡貪涼,大口小口便喝了下去,總算解了肚子裏那隻饞蟲。
將空碗交給身後的少女,看著水中成群結隊自由嬉戲的魚兒,顧承歡忽然覺得心情也舒暢許多。
一邊從池塘邊站起身,她一邊說道:“再難日子還得往下過,別人不心疼我珍姐兒,我卻不能不為她的將來考慮。走,去找吳大!今兒就將我名下的桑園和織造廠劃給珍……
‘噗通’一聲,顧承歡拖著殘缺的雙腿剛剛站穩腳步,話還未來得及說完,便被身後一股巨大的力量推入湖中。
她努力掙紮著,她想大呼‘救命’,奈何嘴巴一張一合,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她這才看清那黑色的人影根本不是什麼荷葉,而是自己最疼愛的小妹顧五娘,正慘白著臉站在池塘邊。
而他心愛的夫君隨之而來,見到這一幕急得是滿麵羞憤,“五娘!你瘋了嗎!你三姐身子骨本來就弱,這若是受了涼,你不是盼她早死嗎?!”說著,夫君李明磊便要跳湖救人。
誰知卻被那雙顫抖的小手揪住,“三姐三姐!你的眼中若是隻有她,為何還要來招惹我!她一個跛不拉嘰的瘸子憑什麼處處與我爭!不過是投胎的好,鑽進了大夫人的肚子裏成了嫡長女!我顧五娘再不濟也是遠寧伯府的千金小姐,都甘願給你伏低做小當妾室了,你為何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敷衍我、拖著我!知不知道母親已經在為我安排親事了呀!可我的清白早就……”
“小點聲!”李明磊一把捂住顧五娘的嘴,壓低聲音在她耳邊道:“她手中有顧家三分之一的財產,你有嗎?先別說了,趕緊救人!”
顧家三分之一的財產……該用怎樣的數字去換算,該用什麼樣的物事去衡量,顧五娘甚至不敢去想。
一句話噎的她是臉紅脖子粗,可是看著水中還在掙紮的女子,那雙含恨的雙眸已經說明她什麼都聽到了。
顧五娘再一次死死拽住李明磊,“六哥哥!你若是將她救上來,我們可都跑不了了!到時候殺妻的罪名一成立,別說是顧家三分之一的財產!就連一根毛你都撈不到,很可能會蹲一輩子大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