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沅芷很小的時候就沒了父母。
有過很長一段時間，她孤僻而又任性。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個不善與人相處的人，尤其害怕嚐試去了解別人。
可是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然會用這種方式去了解一個陌生人。
他的名字，叫舒明朗。
1
舒明朗收拾好餐桌，終於忍不住走到了宋沅芷的房門口。
“咚咚咚——”
他輕輕地敲響了門，房門李立刻傳來了宋沅芷的聲音：“有……有事嗎？”
小女孩的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也不知是因為感冒了還是哭過了。舒明朗隔著門小聲地問：“你要吃藥嗎……”
話音未落，房間門突然開了。
從門縫裏探出來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宋沅芷低著頭好似生怕他看到自己的臉：“你才要吃藥呢。”
她悶悶地哼了一聲，隨後又低下頭有些惴惴不安地問：“舒明朗，我可以……我可以……”
話音好似卡在了喉嚨裏，宋沅芷支支吾吾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舒明朗看了她一眼，有些狐疑地開了口：“什麼？”
“我可以跟你去上班嗎？”她好半晌，才終於說出了自己想要說的話。話音落下，宋沅芷還不忘抬起剛才那一雙滿是水汽的眼：“你別害怕，我隻是單純的對你這個工作好奇而已。”
她說著，還不忘豎起了四根手指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樣：“你放心，我會很乖的。絕不會給你添麻煩。”
宋沅芷對心情測評師這份職業顯然充滿了好奇，她那一雙炯炯有神的眼就好似舒明朗第一次看到她的時候。
男人站在原地，顯然有些犯難了。
他蹙著眉，好一會才勉強點了點頭：“可以是可以，不過我要怎麼給大夥介紹你？”
果然是個萬年直男，宋沅芷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他這話，聽上去就好似生怕別人會誤以為自己和他有點什麼一樣。她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你可以說我是你的試驗品呀？這樣？”
宋沅芷說完，還不忘巴巴地眨了眨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
聞言，舒明朗終於鬆了口：“好吧。”
聽到他的話音，宋沅芷立刻歡呼雀躍：“太好了，以後我一定會好好扮演試驗品這個重要角色的！”
話音未落，舒明朗不由得扯了扯唇角。
他就知道這\b宋沅芷這家夥沒有這麼好心，合著她這個戲精是把心情測評也當成角色扮演了？果然是個戲精，想到這裏舒明朗忍不住想要給她潑一盆冷水：“你可想好了，以後不帶退換貨的。”
要知道，心情測評的芯片非常珍貴。
就算以後會有批量生產，可現在也是少之又少，否則他也不用幾天下來都挑不到一個合適的受試者。
“舒明朗，你放心吧。”宋沅芷突然拍了拍舒明朗的肩膀，她一副豪邁的樣子：“有這種好事，我絕對不會反悔的。要反悔也是你先反悔才對！”
“好。”
看到宋沅芷這麼爽快，舒明朗自然也放心了。
反正之前給宋沅芷做心情測評的儀器芯片還在他的辦公室裏放著，也算是物盡其用了。
“那麼……”宋沅芷眨巴眨巴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滿臉期待地看著她：“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她這話一出口，舒明朗可謂呆在了原地。
這宋沅芷還真是雷厲風行，一點拖延症都沒有。他看了她一眼，泰然自若地回答：“等你生病好些了再說……”
話音還沒落，就被宋沅芷搶了去。
她將剛才半掩的房門開到最大，如同模特一般在他麵前轉了一圈：“我很好啊，我沒有生病啊！”
“……”
舒明朗聞言可謂無語到了極點，最後隻能緩緩點了點頭。
等兩個人換好衣服，緩緩從家裏出門的時候已經是午後了。
趕在中午上班的高峰時間，舒明朗的車直接被堵在了馬路上。
宋沅芷坐在副駕駛座上玩手機，她慵懶地翹著二郎腿。那一副懶散的樣子，絲毫不像個坐在別人車裏的人。
這要是換做別人，或許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可偏偏，舒明朗是個名副其實的處女座潔癖。他那與身俱來的強迫症，讓他在看到眼前這一幕之後立刻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舒明朗深吸了一口氣強製自己保持冷靜：“宋沅芷，你究竟是不是個女孩子？”
他長這麼大，就沒見過哪個女孩子像宋沅芷這樣的。
沒個坐姿也就算了，竟然還如此囂張地在他的車裏抖腳。
“舒明朗，你說呢？”宋沅芷一邊玩手機，一邊愛搭不理地回答。她這模樣，可謂是把舒明朗氣得夠嗆：“宋沅芷，你就不能有個女孩子的樣子嗎？你看看你……”
他頓了頓，終於忍不住露出了嫌棄的目光：“葛優躺加二郎腿？而且還在抖腳？哪有女孩子能做出這樣的事情？”
舒明朗的一句話，讓宋沅芷皺起了眉頭。
她轉過臉來，定定地看著他。
“這要是換做在我家，男孩都不敢這樣。”舒明朗的話幾乎都沒有過腦子，他脫口而出：“你家裏……不教的嗎……”
話音未落，舒明朗就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
他現在好歹也和宋沅芷算得上半個朋友了，這樣詢問她家教問題的確有些不太合適。
可是心裏，卻又好似有千千萬萬隻螞蟻在爬著一樣。說到底就是看不慣宋沅芷的種種行跡。
想到這裏，舒明朗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這要是換做以前，自己怎麼會管宋沅芷會不會生氣？他應該毫不猶豫地指出自己對她的不滿才對啊？為什麼現在的自己，好像有點猶豫不決、瞻前顧後？
“舒明朗……”宋沅芷自然也聽出了這話裏的潛台詞，她定定地轉過臉對上了他的眼：“我父母很早就過世了。”
一句平靜如水的話，讓舒明朗呆在原地。
這一瞬，他甚至就連抓著方向盤的那隻手都打滑了。
旁邊的車道上一輛車從舒明朗的車旁邊飛馳而過，司機打開車窗嘶吼咆哮著：“你怎麼開車的？”
暴躁的話音立刻將舒明朗的思緒拉了回來，他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嗓子：“抱歉。”
這簡單的兩個字，強行掩蓋掉了舒明朗的心虛。
他一直以為，像宋沅芷這種有戲精病的人，應該是從小在家嬌生慣養才會變成這樣，沒想到她……
正當他心中感慨萬千的時候，宋沅芷終於又開了口：“不過我也算幸運的，父母離開後我就住在姨媽家。他們一家對我都很好，或許是因為可憐我……對我千依百順……”
她正說著，舒明朗已經將車子停在了一幢四層高的小樓下麵。
側過臉的時候，他清楚地看到宋沅芷的臉上帶著幾分無奈。看得出來，她不是個喜歡被人憐憫的人。
2
市中心的位置，不是CBD，但卻比CBD的位置更好。
之前宋沅芷有過幾天搭舒明朗的順風車回家，一直知道舒明朗的公司就在這附近。但是卻從來沒機會近距離觀賞過，如今一見倒是讓她瞠目結舌。
宋沅芷透過車子的擋風玻璃，清楚地看到一樓大門的門口掛著幾個牌子。她下意識地念了出來：“朗月研究所？”
這個名字，還真是獨特。
但宋沅芷向來是個悟性很高的人，她勾起嘴角：“你叫舒明朗，所以研究所的名字裏有一個朗字。那這個‘月’字是你合夥人的名字嗎？”
她正滿臉好奇地看著舒明朗，卻見他看了自己一眼：“不是。”
“那是什麼呀？”宋沅芷看到舒明朗推門下車，立刻毫不猶豫地跟上了他的動作。
身後的人像一隻“嗡嗡”亂叫的蒼蠅，聒噪得很。
“其實我覺得，這個研究所聽起來更像是搞航天的……”宋沅芷聒噪得像是一直蒼蠅。
可是舒明朗顯然已經不打算再回答她的問題了，他大步流星地走進了研究所裏。宋沅芷見狀，連忙加快步伐跟了上去，才剛剛走到門口的位置就看到兩道安全門。
這下，宋沅芷傻了眼：“不……不至於吧？”
明明就是個研究所而已，居然還這麼重重關卡。
舒明朗剛剛走過去，回過臉來一本正經地看著她：“反正用來防的人又不是你，怕什麼？”
他說罷，直接將自己的工作牌扔給了宋沅芷：“我會讓同事幫你準備一張通行證，今天先進來吧。”
宋沅芷也沒多想，直接就刷了舒明朗的通行證。
兩個人很快就一前一後站在了研究所的大門裏，舒明朗走在前麵。他倒是難得的耐心，為她介紹著周圍的一切：“我們現在在的這邊是辦公區，從這邊過去是研究區……”
“你這工作室，還真是大呀。”宋沅芷感慨著，畢竟和自己工作的那個小小的吻戲工作室比起來舒明朗這裏不但位置好，而且麵積大。
“研究區的話，可能你不能進去。那邊屬於工作室比較機密的部分，需要虹膜識別才能夠進入。不過辦公區的話，你可以隨意和大家談天說地。”兩個人說著，已經走進了辦公區。
宋沅芷麵前的幾個辦公桌空蕩蕩的，顯然是午休時間大夥都出去了。
“研究所裏的員工都比較年輕時尚，相信你和他們會有很多共同話題。”舒明朗說著，兩個人已經穿過了一個狹長的走廊。終於，腳步停在了舒明朗的辦公室外麵：“這裏，是我的辦公室。在你來研究所這段時間，可以在這裏休息，不會有人打擾你。”
低沉的聲音不由得讓宋沅芷勾起了唇角，舒明朗這人雖然有很多缺點，不過這一點做得還比較好。
對自己的試驗品還不錯？
宋沅芷正想著，就看到他已經推開了辦公室的門。寬敞明亮的落地窗外，陽光肆意地灑落進來。
“舒明朗，你的辦公室簡直就是人間天堂啊有沒有……”宋沅芷簡直被眼前的這一切迷住了，她下意識地坐在沙發上愜意地享受著陽光：“我要是有這樣的辦公室，我可能已經是個土豪了。”
她正自言自語呢，卻好似突然意識到了什麼。
宋沅芷回過臉來定定地看著舒明朗：“不對啊，你就是個土豪。”
能買得起那樣精致的大房子，能夠在這樣的地方開一個研究所。舒明朗簡直是把生活過成了無數人想象中的樣子，宋沅芷羨慕得不得了。
她這模樣，讓舒明朗啞然失笑。
他搖了搖頭，正欲開口卻聽到外麵一陣喧鬧聲：“誒，今天這家味道是真不錯。以後可以多聚聚啊……”
那聲音由遠及近，宋沅芷下意識地將目光轉向舒明朗。
“走，出去見見。”低沉的話音落下，舒明朗已經轉身走出了辦公室。宋沅芷唯唯諾諾地跟在他身後，那扭扭捏捏的樣子讓舒明朗啞然失笑：“你這扭扭捏捏的樣子，還真把自己當小媳婦了？”
他的話音未落，剛才進來的一群人便已經開始起哄了。
“頭兒，這是我們未來的嫂夫人嗎？”
“可以啊你們，瞞得這麼好。”
“就是啊，準備什麼時候請我們喝喜酒呀？”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更是把宋沅芷說得有點尷尬。為防止畫風繼續跑偏下去，宋沅芷抬頭鼓起勇氣道：“大家好，我是舒明朗找來的試驗品，我叫宋沅芷，是個吻戲鑒定師。”
軟軟糯糯的話音，讓剛才起哄的幾個人的笑容僵硬在了臉上。
旁邊靖宇終於忍不住湊到了舒明朗身邊：“不……不是未來嫂夫人呀？”
幾個人臉上仿佛有些失望，明明宋沅芷和舒明朗看上去就是一對金童玉女啊？結果，他們居然對這兩個人的關係做出了錯誤的判斷。
“不是，”舒明朗頓了頓，道：“宋沅芷很樂意幫我們測評心情，所以以後也算是我們的半個同事了。”
“切。”旁邊剛才興奮無比的幾個人見沒了熱鬧，紛紛準備散去。
就在這個時候，靖宇卻再次開口：“頭兒，你準備什麼時候拿下宋小姐？”
剛才準備散去的幾個人，又一次兩眼放光湊了上來。
見狀，宋沅芷忍不住笑了起來。
雖然舒明朗研究所裏這幾個人都是男孩子，但是卻可愛得緊。這氣氛就像是上學時候無話不談的同學，而不像在職場上勾心鬥角的同事。
“不準備拿下，”舒明朗沒好氣地白了他們一眼，提醒道：“已經到上班時間了，你們再不幹活就等著扣工資吧。”
他就知道把宋沅芷帶來，這幾個家夥會各種湊熱鬧。
幾個人紛紛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舒明朗開始給她一一介紹：“那個話最多的是靖宇，是我大學時候的小學弟。研究所裏的剛來的實習生，思想很活躍的一個人。他也是我的小助理，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找他”
“旁邊那個，羅宋，我們都叫他羅宋湯。算是我們這個研究所的項目經理，專業實力超出你的想象。”
“那邊，陳旭、孫浩……”
宋沅芷站在位置上靜靜地聽著，等舒明朗一一介紹完畢，她才小聲地開了口：“舒明朗，能給我看看你的心情測試儀嗎？”
反正來都來了，舒明朗應該也不會吝嗇。
果然，舒明朗將心情測試儀拿了過來，領著宋沅芷往自己的辦公室裏走：“我上次測試過你的心情之後，沒有換掉裏麵的芯片。隻要有一張芯片，你就可以無限次數地測試自己的心情值，所以……”
他的話音未落，就聽到“嘀嘀”兩聲。
清脆的響動落下，舒明朗回過頭來看向了她：“你還真是性子急啊？我連話都還沒說完……”
心情測評儀並不屬於什麼複雜的儀器，而且為了方便使用上麵隻有兩個按鈕。宋沅芷看過了，一個是測試儀的開關，另一個按鈕就是用來啟動測試心情。
“可是……”舒明朗剛剛走進辦公室，就聽到宋沅芷的聲音。她拿著手裏的心情測試儀：“舒明朗，它怎麼沒有反應啊？”
軟軟糯糯的一句話，讓舒明朗回過頭來。
隻看到心情測試儀上麵的屏幕依舊在初始界麵，可是剛才他明明已經聽到了“嘀嘀”的聲音。
“你確定摁下了這個鍵了？”舒明朗的眉頭微微皺起，轉過頭來向宋沅芷核實。
“摁了啊，怎麼了？”見舒明朗突然變得嚴肅，宋沅芷也有些不安起來。該不會這心情測試儀質量不過關吧？才剛剛到她手裏就壞掉了？舒明朗不會賴上她吧？
短短的幾秒鍾裏，宋沅芷的腦海裏模擬著各種可能發生的情況。
3
“靖宇！”舒明朗沒有直接回答她的話，而是大聲地衝外麵喊了一聲。不出半分鍾，靖宇就站在了宋沅芷的身後：“頭兒，你找我？”
“你把裝芯片的那個盒子拿給我，快！”
仿佛發生了什麼十萬火急的事情，舒明朗著急地喊道。宋沅芷呆呆地看著他，湊上去問：“舒明朗，這東西……壞了嗎？”
她正在心裏祈禱他不要讓她賠錢，可是卻聽舒明朗急促的聲音道：“壞了，壞了……”
他這急切的話，讓宋沅芷的眉頭皺了起來。
“舒明朗，我才剛剛拿到它就變成這樣了……可不關我的事，你別讓我賠錢……”宋沅芷那一副鐵公雞的樣子，被舒明朗直接和諧掉了。他抬眸，定定地看著她：“宋沅芷，你有沒有感覺頭暈？或者是哪裏不舒服？”
他的話音沒落，就看到宋沅芷用怪異的目光看著自己。
終於，宋沅芷開了口：“舒明朗，今天太陽是從西邊出來了嗎？”
他居然也會有良心發現的時候？而且這麼關心她。
“我果然沒看錯你，你是個有情有義的人……”宋沅芷正感覺無比欣慰，誇獎的話都已經到嘴邊了，卻聽外麵傳來了靖宇的聲音：“頭兒，心情測試儀裏麵的芯片拿錯了。”
突如其來的話，讓宋沅芷的笑容凝固在了臉上。
“和哪張拿混了？”舒明朗的話音未落，就聽到靖宇支支吾吾地說：“和……和你的那張拿混了。”
他這話一出口，舒明朗的眉頭已經緊緊地皺成了一個“川”字。
那天去宋沅芷的工作室，是他近期最後一次使用心情測試儀。那天突然闖進來的人，打了舒明朗一個措手不及。慌亂當中他的確是隨手將芯片丟到了盒子裏，看樣子就是那個時候他和宋沅芷的測試芯片被弄混了。
不，還有可能是後來……
舒明朗自己也無法確定了，但是從測試儀的狀態來看就是把芯片拿錯了才會出現這樣的結果。
“芯片弄混了很嚴重嗎？”聽到這裏，宋沅芷才算明白過來。
枉她還以為舒明朗這家夥良心發現了，原來是另有隱情而已。萌生了這樣的想法，宋沅芷不由得仔細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
仿佛，並沒有什麼異常啊？舒明朗會不會太誇張了一點？
“當然很嚴重，弄混了芯片就等於植入了對方的腦電波。”靖宇想都沒想就回答宋沅芷的話，可是他這樣子更是讓宋沅芷一頭霧水，她有些急切地問：“所以呢？”
畢竟自己是個門外漢，根本不懂這其中的利害關係。
“所以……”舒明朗頓了頓，用低沉的話音對宋沅芷說：“導致的後果暫時還不明確”
什麼？
宋沅芷瞪大了一雙眼，舒明朗這是什麼虎狼之詞？後果還不明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