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7章 鳳飛九天(1 / 1)

“那我就收下了。今天的早點有了著落,真謝謝這位兄弟。”

湘廣陵又是彎腰施禮,仰首卻是盯著風歸影的臉看了又看,仿佛是在看一個精致的瓷器上點綴的瑕疵一般。許久,風歸影隱約生出一種渾身不自在的感覺,於是訕笑道:“湘君這樣看著我,莫非我臉上沾上髒東西了?”

“這個……”怔了怔,湘廣陵終於是勉強開了口,“你臉上有血跡……”

風歸影亦是一怔,頓了頓方又笑了起來:“昨晚殺雞的時候,那隻雞一直在掙紮,拍得我一身雞毛不說,還染了幾滴雞血。這不,嚇到湘君了吧。”

我總不能告訴眼前這位書生郎,這幾滴是人血吧。

湘廣陵沒有再說話,風歸影也便沉默起來。大雨漸薄,淅淅瀝瀝的細雨裏,兩人安靜地佇立在殘破而並未傾側的涼亭中。漫天漫地的飛花隨春風而舞,湘廣陵一臉的默然與風歸影人畜無害的笑容交織在一起,成為斜風細雨中一道亮麗而迷人的風景。

“哎,雨停了,我有事在身,先走一步。湘君好生享用。”

穿過櫻花林時顧不得白衣沾上的冰冷雨滴,風歸影依舊是笑意盎然溫暖沁心。作孽啊真是作孽,太子殿下,你沒來得及享用的北疆特產要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文弱書生替你消受,你,你就忍心嗎?

血汙遊魂歸不得……

連綿陰雨阻擋了風歸影外出賞花的腳步,與雨打花殘的景致相比,閉門讀書顯得更招人喜歡。燃起一盞香油燈,風歸影身居幽暗的書房,斜倚檀木書案,安靜地托腮而讀。

這泛黃褶皺的《戰國策》早已被讀得爛熟,再讀一次,也沒有讀出些許新鮮感來,不過是徒然增添無聊罷了。倦意襲來,風歸影也不管自己身著單衣,隻伏案而寢,片刻便已沉沉睡去了。

天光大白。

習習清風自窗外撲麵而來,不知名的小鳥在枝頭婉轉清脆的鳴叫,終於是把風歸影從難得的熟睡中喚醒過來。他慵懶的伸了伸腰,睡眼惺忪的凝視著窗外院子裏散落一地的殘英。這淡然一眼,卻是稍稍挑起了幾分淒然之意——花影斑駁春意闌珊,風雨過後,除了零散一地的殘影,還會有什麼能夠留下?

許是很久沒有睡過那麼久,頭有些隱隱作痛起來,風歸影又是一個慵懶的哈欠,洗漱完後便隨意撿了身白衣出門。父親不在,偌大的風府安靜得接近寂寥,有時候連風歸影都覺得,自己不過是個生活在墳墓中的人罷了。

也是時候,該去探望太子殿下了。

揣了袋北疆特產糕餅,風歸影徒步走過沾染花屑的濕漉漉的青石板,穿過人潮洶湧的京城大街,徑直來到了皇城內太子的寢宮——龍雲殿。太子素來喜靜,對宴會酒席之類的喧囂場景並不熱衷,而龍雲殿則根據太子的喜好而選址皇城北方,靠近奇葩繁多的禦花園,其清幽雅靜的環境甚至連同樣喜靜的風歸影也不得不歎為觀止。

通報過後,風歸影便是大步流星的踏門而入。寂明喧身披一件明黃素色長衫,安靜地倚在窗戶旁,看著窗外的水滴一滴滴自枝頭簷角緩緩落下。在他身旁,渡江雲一身青衣,也是悄無聲息地佇立著,偌大的房間裏寂靜得落針可聞。

看得那兩個人石像一般佇立在那裏,風歸影驀地怔了怔,卻隻施禮道:“太子殿下,臣來了。”

“你臉色不錯,昨晚睡得可是安穩?”

寂明喧的眸色深邃無底,黑如子夜,因風寒而略顯蒼白的膚色隱沒在光影的暗處,如刀刻般的輪廓依舊是透著太子的威嚴。這種不怒而威的神情,也就隻有在太子殿下的身上,才能有所展現罷了。

風歸影微微一笑,淡淡道:“高床暖枕,哪有睡得不好的道理?勞煩太子殿下操心了。”

聽得他的客套話,寂明喧又是垂眸不語,沉默良久方仰起頭,直視著風歸影的藍眸,聲音裏少了幾分冷漠,多了些許期盼:“歸影,你回來了。”

“嗯。我打了場勝仗。”聽得他這般喚自己,風歸影隻是眯起雙眸,遠遠的遙望天空,“所以,我隻是鎮北大將軍,不可能是你的太子伴讀了,喧。”

如果你不是你了,你到底又是誰?

這句話隱藏的意味太多太多,多得連寂明喧,甚至連親口說出這句話的風歸影,都沒辦法透徹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