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眼(2 / 3)

\"城已經被攻破了,前半個月那種恐慌漸漸地被人忘卻。九九九本來是在一個公館裏當園丁,這次回來,主人已經回籍,目前不能找到相當的事,便在一家小客棧住下。\"

\"慣於無中生有的便衣偵探最注意的是小客棧,下處,酒樓等等地方。他們不管好歹,凡是住棧房的在無論什麼時候,都有盤查的必要,九九九在自己屋裏把包袱裏的小手巾打開,拿出摺子來翻翻,還是看不懂。放下摺子,拿起現洋和鈔票一五一十這樣地數著,一共數了一千二百多塊錢。這個他可認識,不由得心裏高興,幾乎要嚷出來。他的錢都是進一個出一個的,那裏禁得起發這一注橫財。他撾了一把銀子和一疊鈔票往口袋裏塞,想著先到街上吃一頓好館子。有一千多塊錢,還舍不得吃嗎?得,吃飽了再說。反正有錢,就是妻子跟人跑了也不要緊。他想著大吃一頓可以消滅他過去的憂鬱,可以發揚他新得的高興。他正在把銀子包在包袱裏預備出門的時候,可巧被那眼睛比蒼蠅還多的便衣偵探瞥見了。他開始被人注意,自己卻不知道。\"

\"九九九先到估衣鋪,買了一件很漂亮的青布大衫罩在他的破棉襖上頭。他平時聽人說同心樓是城裏頂闊的飯莊,連外國人也常到那裏去吃飯,不用細想,自然是到那裏去吃一頓飽,也可以借此見見世麵。他雇一輛車到同心樓去,他問夥計頂貴的菜是什麼。夥計以為他是打哈哈,信口便說十八塊的燕窩,十四塊的魚翅,二十塊的熊掌,十六塊的鮑魚,......說得天花亂墜。他隻懂得燕窩魚翅是貴菜,所以對夥計說,''''不管是燕窩,是魚翅,是鮑魚,是銀耳,你隻給做四盤一湯頂貴的菜來下酒。''''''''頂貴的菜,現時得不了,您哪,您要,先放下定錢,今晚上來吃罷。現在隨便吃吃得啦。''''夥計這樣說。''''好罷。你要多少定錢?''''他一麵說一麵把一疊鈔票掏出來。夥計給他一算,說''''要吃頂好的四盤一湯合算起來就得花五十二塊,您哪。多少位?''''他說一句''''隻我一個人!''''便拿了六張十圓鈔票交給夥計,另外點了些菜吃。那頭一頓就吃了十幾塊錢,已經撐得他飽飽地。肚子裏一向少吃油膩,加以多吃,自是不好過。回到客棧,躺了好幾點鍾,肚子裏頭怪難受,想著晚上不去吃罷,錢又已經付了,五十三塊可不是少數,還是去罷。\"

\"吃了兩頓貴菜,可一連瀉了好幾天。他吃病了。最初舍不得花錢,找那個大夫也沒把他治好。後來進了一個小醫院,在那裏頭又住了四五天。他正躺在床上後悔,門便被人推開了。進來兩個巡警,一個問''''你是汪綬嗎?''''''''是。''''他毫不驚惶地回答。一個巡警說:''''就是他,不錯,把他帶走再說吧。''''他們不由分說,七手八腳,給那病人一個五花大綁,好像要押赴刑場似的,旁人都不曉得是怎麼一回事,也不便打聽,看著他們把他扶上車一直地去了。\"

\"由發橫財的汪綬一變而為現在的九九九的關鍵就在最後的那一番。他已經在不同的衙門被審過好幾次,最後連賊帶證被送到地方法院刑庭裏。在判他有罪的最後一庭,推事問他錢是不是他的,或是他搶來的。他還說是他的。推事問''''既是你的,一共有多少錢?''''他回答一共有一千多。又問''''怎樣得的那麼些錢?你不過是個種園子的?''''\"

\"''''種地的錢積下來的。''''他這樣回答。推事問''''這摺子是你的嗎?''''他見又問起那摺子,再也不能撒謊了,他隻靜默著。推事說:''''憑這招子就可以斷定不是你的錢,摺子是姓汪的倒不錯,可不是叫汪綬。你老實說罷。''''他不能再瞞了,他本來不曉得欺瞞,因為他覺得他並沒搶人,也沒騙人,不過叫最初審的問官給他打怕了,他隻能定是他自己的,或是搶人家的,若說是檢的或人家給的話,當然還要挨打。他曾一度自認是搶來的。幸而官廳沒把他馬上就槍斃,也許是因為沒有事主出來證明罷。推事也疑惑他不是搶來的,所以還不用強烈的話來逼迫他。後來倒是他自己說了真話。推事說''''你受人的寄托,縱使物主不來問你要,也不能算為你自己的。''''''''那麼我當交給誰呢?放在路邊嗎?交給別人嗎?物主隻有一個,他既不來取回去,我自然得拿著。錢在我手裏那麼久,既然沒有人來要,豈不是一注天財嗎?''''推事說,''''你應當交給巡警。''''他沉思了一會,便回答說,''''為什麼要交給巡警呢?巡警也不是物主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