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北地和中原其實沒多大差別,同樣的風,吹了數千年。從中原走出來,就是塞外稀稀落落的村莊,房屋漸趨矮小。再往北走數日,變成荒山與戈壁,這個時候就很少看得見村莊了,沙漠邊緣的小屋顯出幾分荒涼。麵對漫漫黃沙,商旅隻能止步,不知道越過這片無垠的沙子會是什麼。沙漠成了中原到北地的天然屏障,在中原人眼裏北地便成了一個遙遠的傳說。
不知道什麼族,或許不是人,又或許是人,他們的足跡常常在北地這塊冰雪大陸上出現。北地的西南部有一塊巨大的浮冰,像一塊大陸一樣穩穩地浮在靈海上。不過浮冰內的冷風卻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若非靈力很強的人,吸入冷氣就會在體內凝成冰刀,很快就五髒六腑出血而死。北地的最西部是冥界的入口,與浮冰相連,東麵是一條寬闊的水域,東部、北部和東北部是靈族與幻族人居住的靈幻大陸。靈幻大陸與浮冰之間這片浩瀚的水域就是靈海。靈海的水幾乎是靜止的,海麵上浮著無數的冰山。
那塊浮冰像一塊大陸如果不仔細看,沒人會知道那隻不過是一塊巨大的冰,它與北地大陸唯一的不同就是幾乎看不到人影。放眼能看到的隻有冰雪的白色,單調至及,茫茫一片。靠近海岸的冰山上,孤零零地坐著一個俊秀的少年,麵無表情,望著海天相接處,冷風吹著他長長的頭發,伴著呼嘯聲掠過耳際,他一動不動,像一個雕像。過了很久,他從懷裏取出一隻白玉簫吹起來。低沉而圓潤的簫音在北地上空嗚咽,讓人跡罕至的北地有了一絲絲生氣。他皮膚白皙,又穿著全身白衣服,完全隱沒在浮冰上的冰天雪地中,其實並不是他鍾愛白色而是長期的逃亡生活讓他習慣了靠這個顏色的掩護在冰山之間穿梭。最近幾年靈族大陸上派來的法師越來越少,“他們大概以為我已經死了”他苦笑,繼續吹他的簫,他已不再像以前那樣還得擔心簫聲會引來那些穿著藍色法袍的法師。
他叫月天,十年前,他剛到浮冰上,在靈幻大陸上生活慣了的他們麵對刺骨的寒風,常常在晚上睡不著覺,雙手抱膝瑟瑟發抖,直到下半夜才勉強睡著,多少個夜裏,他看到了死神的腳步,幾乎就要放棄僅存的那點希望。熬過了漫長的幾個月才感覺到體內的氣流和外界的氣流開始適應。閑時吹一曲母親教的《水祭》,隻想排遣心中的愁緒,當時並不知道這首曲子的含義,隻覺得低宛哀怨符合自己的心情而已,卻沒想到這首曲子竟然會把自己推到重重危險中。他正吹得興起時,簫忽然離開雙手往前飛去,他想起父親以前對府中的什麼東西都不在乎,卻把簫藏在密室裏,就知道不是一般的物事。忙將體內的靈力凝在一起點出扣住了簫。這個時候才看到四周已經圍了很多人,這些人都是清一色的藍色法袍,右手拿一柄形狀怪異的月華劍,左手抬在胸口已成紫色,靈氣集在左手上隨時準備出手。
他將簫緊握在手中,左手在袖上的符麵上一彈,喚醒了兩個熟睡的同伴。三個孩子將手握在一起不知所措。從淇洲夫人死後,成天都擔驚受怕,他們本為逃到北地就安全了,沒想到竟然還會有這麼多的法師會追過來。
領頭的法師往前走了一步,冷笑著說:“我就不信,沒了淇洲那個叛將的保護,就你們幾個毛頭小孩子還能撐多久!”
其他法師往前一步步靠近,三個孩子擠在一起無助地看著四周。月天那個時候才十歲。本來死亡對他來說應該很遙遠,可是,那一刻卻真實地麵對了死亡。法師們冰冷的腳步帶來無邊的恐懼。當年做遊戲時視死如規的豪言壯語早被拋在九宵雲外,大腦中隻剩下一個念頭:活下去。兩個夥伴和他一樣的無助,他知道不能靠別人,隻能靠自己了。哭和發抖不可能讓他們脫離死亡的。他的大腦開始高速轉動,尋找所有可以脫困的方法。
領頭的法師又向前走了一步,指著月天說:“你,不用再問我為什麼要殺你了吧,去冥界好好侍候閻羅殿那幫家夥,其實也是一樣的活嘛。”說著便將左手往前一拍,靈氣化為一道冰柱向三人打來。其他兩個同伴絕望地閉上眼睛,月天不抱太大的希望,隻是條件反射地將手上的簫往前一掃劃出一個圓弧,卻意外地把法師的冰柱化了。法師大驚,猝不及防被簫音卷來的冷風掀倒在地,其他法師看著頭領,開始猶豫起來。頭領從地上爬起來,氣急敗壞地嚷:“看什麼看,一個小孩子能有多大能耐,給我動手,把簫奪回去獻給大王,每人升一級!”月天經過這一次意外的勝利忽然不再害怕,很快就有了一個脫身的辦法,他讓兩個夥伴把所有靈力傳到他手上,待到法師的冰柱再次從四周飛來的時候,三人用力躍起,冰柱打在背後的冰山上如同爆炸一般。他將所有靈力凝在簫上,在冰山碎片中亂攪,碎片就向四周飛去,借助簫的法力碎片飛的極快,很多法師還沒醒過神來就被碎片擊中倒在雪中,影天——他的小夥伴之一,也不再驚慌,他把血卷在空中形成一片雪霧,然後拉著月天和夢寒逃出了法師的包圍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