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隻覺得喉頭一陣翻滾,又吐出幾口海水來,口腔裏滿是鹹鹹澀澀的味道。
目光所及之處,是一片荒涼的海灘,天空烏雲低垂,和大海的顏色交織在一起,是淺淡的墨藍色,看上去波詭雲譎,充滿了絕望。
墜海之前的一幕驀地浮現在腦海中。
“長意?”
她一驚,掙紮著想要站起身來,“長意呢?他人呢?他有沒有事?”
靳康文扶著她,“羅小姐……”他稍稍猶豫了一下,還是向她如實解釋,“司令他沒事……”
“沒事就好……”
然而下一刻,她便什麼都明白了過來。燕長意沒事,他根本就沒有落海。
他在甲板上鬆開了她的手,墜海的是她。
她一下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怕是要下雨了,羅小姐,我們必需盡快離開海邊,否則還會有危險!”
靳康文催促道,一邊將她扶著,想要朝海灘淺處走。
然而她卻恍若未聞,一下子重新癱倒了下去。
她不知道靳康文是如何將她給帶走的。再次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座破舊的木屋子裏。
屋內沒有燈,隻有門口正在燃燒的火爐上,火焰散出的微弱光芒。
火爐跟前,一個黑色的人影。
她倒吸了一口氣,被嚇了一跳。
靳康文聽見動靜,轉過身來,“羅小姐,你醒了。”
看見是他,她心裏也不覺得有多恐懼了,隻還是覺得有些別扭,下意識朝床裏縮了縮,一邊掙紮著坐起身來。
“靳副官。”
她努力定了定神,“謝謝你。”
有些事情,都不必細細敘述,都已經能夠明白過來。
靳康文救了她。
而燕長意,卻鬆開了她的手。
她一瞬間隻覺得心如刀絞。
靳康文張張口,什麼也沒說。轉身去爐子跟前借了點火,將一旁的油燈給點上。
屋子裏一下子更加亮了一些,伴隨著油燈發出的刺鼻的味道。
“你別怕,這裏應該是漁民的廢棄屋子,很久沒有人住,我們臨時住一下,應該不會有問題。”
“我查看了一下,這裏已經不在S國境內,具體哪個國家我還不清楚。等你好些了,我們往內陸走走,就知道了。”
“這裏沒有吃的,你……餓不餓?”
她茫然地坐在那兒,神思遊離,絲毫沒有聽見他在說些什麼。
“不然這樣,你現在這裏歇著,我見這邊有張漁網,我大概修了一下,希望還能捕點東西來。”
靳康文說著,從地上拽出一個黑乎乎的破舊漁網來。
“羅小姐,羅小姐。”
羅錦雲總算是抬眼看了他一眼。
“你別害怕,我很快就回來。”
她不害怕,隻是覺得絕望。
夜晚的海風很大,吹的她瘦弱的身軀踉踉蹌蹌,仿佛隨時都會摔倒一般。
她看著黑暗中隻隱約能夠看見的翻滾的海浪,以及那鹹濕的大海的味道,心裏想著不知在她哪個方向的S國,A城,以及在那裏的人,大腦卻是一片空白。
冰冷刺骨的海水從腳底一點一點蔓延上來,像是過往的小半生的時光。刺骨疼痛,令人窒息,還要將她給吞沒般。
“素雲,這個孩子,孩子,我交給你了……如果可以,我希望她能夠什麼都不知道,好好的活下去……”
刺骨的寒意從四肢百骸襲來,一直到了她的脖頸。
冰冷而又麻木。
她仿佛看見了燕然就在眼前。
燕然,她的女兒,那個還不滿一歲的孩子。
以後,她就素雲的孩子了。
希望她,從此之後,能和素雲一樣,過著尋常普通的日子,再也不要步她的後塵。
燕然,再見了。
燕長意。
此生再也別見了。
海水激蕩,將她瘦弱的身體裹挾著,拍打著,一點一點飄向遠方。
羅錦雲緩緩閉上了雙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