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嬈目光一顫,搭在膝蓋上的掌心驀地握了起來。
她看了看淩殊,又看了看淩夫人,看著兩人臉上難以言喻的痛楚,她猶豫了一下,幹澀的說道:“那......您應該不是有心的......”
“不......”淩夫人搖了搖頭,閉上了眼睛,“當年,我,我是故意的......”
伊嬈蹙眉,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淩夫人深吸了一口氣,聲音中逐漸充滿了沉甸甸的悔恨和愧疚,“當年,我的哥哥,也就是南域現在的領主,伊珩,為了要突破南域與西域之間的屏障,提出以聖女為祭,煉製可以突破域障的神器。”
“當時,我和你母親都是南域的聖女,我們不甘心成為祭品,所以計劃逃亡。逃亡路上,伊珩一路緊逼,你母親一路護著我逃到了南域和西域的交界處,但是卻被伊珩圍在了山穀之中。那時你母親身受重傷,我恐慌不已,最終我為了那最後一線生機,出賣了你的母親,獨自一人逃出了南域,去了西域。”
聽到這,淩殊直接閉上了眼睛,他不敢去看伊嬈的臉色。
淩夫人則是小心翼翼的看了伊嬈一眼,但是伊嬈臉上卻是麵無表情。
淩夫人吞咽了一下口水,輕聲喚了一聲,“阿嬈......?”
伊嬈抬眸,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您接著說便是,我聽著呢。接下來呢,接下來如何?”
看著伊嬈平淡冷靜的神色,淩夫人也不由心慌起來,她曾無數次想象過今日這個畫麵,她以為,這個孩子知道真相後,要麼恨她入骨,二話不說出劍取她性命。
又或者,對方會悲痛欲絕,厲聲質問。但是她從未想過,這個孩子竟然會如此平淡的麵對這一切。
“阿嬈......你......?”淩夫人猶豫的看著伊嬈,她擔心對方的平靜,隻是暴風雨來臨前的平和假象,越平靜,就會爆發的越厲害。
伊嬈明白淩夫人的擔憂,她閉了閉眼,低頭沉聲道:“夫人不必憂慮,待夫人把事情講完之後,阿嬈自然會將心中所想,如實相告。”
聞言,淩夫人原本緊緊揪起的心尖,很快就鬆緩了下來,她微微吸了一口氣,低聲說道:“後來......後來你母親被伊珩捉回了神都,而我四處流轉,最終遇到了殊兒的父親,然後進了淩府。
此後,我每日夜不能寐,悔愧交加,直到有一天,我竟然接到了你母親的傳音。她從南域逃了出來,來到了北域。”
“我匆匆趕到了你母親安身的地方,那時,你母親的經脈和靈體已被磨耗甚多,又因剛剛生產的關係,身體已是無比虛弱,早已是燈枯油盡。再強撐著將你托付給我之後,她便去了......”
伊嬈點了點頭,抬手揉了揉眉心,“所以,您後來和淩叔叔雙雙失蹤,也是為了躲避伊珩的搜尋吧?”
淩夫人點了點頭,唇邊勾起了一個無奈卻又幸福的笑容,“本來,我欲獨自離開,卻不料珞羨寧死也要隨我一起。未免淩府遭滅門之災,又恐你二人受牽累,我們隻得將你二人留在淩府,然後銷聲匿跡。卻不料,這些年竟害你們吃了這麼多苦......”
伊嬈斂眸,淩夫人所言中的珞羨,便是淩殊生父,淩珞羨。
“那夫人可知,我生父是誰?”
“這個,我亦不知。”
伊嬈點頭,沉默了片刻,然後緩緩站起了身子,朝淩夫人行了一禮,“夫人今日所言,阿嬈需得好好消化,因此,失禮了。”
說罷,伊嬈轉身離開了洞府,淩殊的結界對她沒有半分阻攔。
淩夫人擔憂的看著伊嬈的背影,又看了看自己一直沉著臉沒有說話的兒子。她抬手拍了拍淩殊的胳膊,焦急的說道:“殊兒,人都走了,你怎麼還坐在這裏,還不快追?!”
淩殊看了自己母親一眼,沒有說話,徑直起身出了山洞。
伊嬈一路走著,淩殊一路跟著,兩人一前一後的來到了一條山溪前。
伊嬈深吸了一口氣,席地而坐,伸手撩了撩身前的溪水。
淩殊站在她的身後,目光深深的凝視著她的背影,沉默著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兒,淩殊緩緩開口,聲音無比沙啞,“阿嬈,你可是後悔了?”
伊嬈撩著溪水的手一頓,但隨即又撥出了一捧水花。
“我說過,無論日後發生什麼,我都不會後悔,此刻亦然。”
淩殊沉眸,他大步上前,蹲下身子將伊嬈抱進了懷裏。
雖然淩殊並沒有再說什麼,但是伊嬈依舊能感覺到他心裏有著滿滿的無奈和糾結。
按理說,淩夫人的背叛,讓人無法原諒,為人子女,若要為母報仇,她首先就要與淩殊反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