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病(1 / 3)

白倩病了,整整一個春天,最開始是頭暈和喉痛發炎,之後持續低燒無法入眠,咳嗽和肌肉酸痛讓她無法正常工作。夜晚多夢,驚醒,盜汗,眼睛下吊了兩個巨大她黑眼圈,本來就瘦她身體更加柴,醫生建議靜養。

白倩知道自己沒病,隻不過是沒有精神和食欲而已,她對花粉過敏,更何況花開的春天?

白家人認為她隻不過是逃避家人的責備,當然,白家大哥知道她賣地的消息後狠狠甩她一個耳光,再把她送到山上修養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白倩在山上的生活很規律,每天早晨七點起床後圍著別墅慢跑三圈--後麵跟兩個保鏢;早餐在臨水的木頭小平台上吃,不過是白粥和鹹菜--身邊也陪了一個幫忙做飯的阿姨;上午曬太陽和看小說,中午依心情而定吃一些白飯,下午一般昏睡,晚上則是寫稿打發時間。

白倩沒有說話的欲望,如果沒有家人拜訪或者電話聯絡,每天使用最多的詞彙不過是,“能吃”、“夠了”、“拿走”。

白倩沒有了解這個世界的欲\/望,不想看報紙,不想看電視新聞,甚至連打開電腦的欲望都沒有,寫稿已經退化到最初的手寫,寫成的稿子讓保鏢快遞出去。

白倩也沒有打扮自己的欲望,五彩繽紛的顏色已經毫無意義,衣料的樣式和材質也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白倩甚至丟掉了自己的手機,她不想聽到任何人說話。

白倩更加迷戀大自然的靜謐和莊嚴,經常站在樓頂眺望遠處層層疊疊的樹海,深淺層次不同的綠色在陽光下跳躍,偶有霧如一條條充滿靈性的水汽環繞,甚而雨天,滿目飄渺,卻能在樹海中發現一叢叢開得豔麗火紅的杜鵑。她常常穿著雨鞋,挽起褲管在灌木叢裏穿行,樹枝上冒出的新芽是希望,欲開未開的花苞飽含情愫。她會撿起那些被雨打落的花苞帶回去養在水中,又是自憐又是自卑,花還沒有開便夭折,折磨的不過是自己。

白倩的病纏綿到初夏,身體虛弱,精神卻在靈魂裏警告,不能再這樣下去。

慣性的懶惰讓她癱在躺椅上對著大山發呆,直到母親送了最近前鋒雜誌的讀者回饋來。白倩一個字一個字看得認真仔細,後慢慢合上雜誌,收拾行裝跟母親下山。

原來她以為失去的夠多,至少還有才能,卻未預料文字能夠反映精神,靈魂的頹廢見諸紙端,原本積極向上的雜誌被她渲染得又可憐又可悲。白領的生活已經充斥太多的心酸和汗水,沒有人會花錢買主編喃喃自語,也沒有人會為主編個人的可悲買單。不滿和抗議如潮水一般湧向編輯部,白倩知道,如果繼續這樣下去,她將一無所有。

重新投入工作的第一件事,白倩封筆,開始在業內征集寫手。

重新投入工作的第二件事,翻閱前一季度前鋒集團的決議,這才發現她不在的日子裏,風雲突變,前鋒已經不是以往的前鋒。

白家大概惱怒白倩的不懂事,也不想再放女兒出來丟臉,前鋒集團也是可有可無的副業,留一部分股份零花就好,至於決策,向家既然那麼有心,那就幹脆賣一部分股權出去好了。白家大哥做主,拒絕了向垣的辭呈,也告誡他不需要另起爐灶。向家得了股份,真正控股前鋒,向垣的職位也從擺設擺的執行老總成為真正的執行老總。

白倩翻著文件啞然失笑,向垣上台的第一件事便是中止和肖家的合同,抽回合作資金另設立新店。向垣比她強,他做的所有事情都是從理智出發,要做到便衣定能做到。

看完文件白倩就覺得精神不濟,她現在想開了,工作的事情慢慢來,人的一輩子太長,走得太匆忙會忽略掉生活的好滋味。她推開堆滿桌子的文件夾交給自己的助手處理,一個人慢吞吞下樓。

下樓的時候遇見上樓的向垣,身邊圍了一堆人,白倩隻淡淡地笑著,目不斜視,輕輕按了電梯按鈕。

向垣站到她身邊,白倩嗨了一聲,仿佛兩人還是舊友。

向垣讓她先進電梯,幫她按了地下室。白倩笑著拒絕,家裏的父母不放心她這個精神狀態開車,已經沒收了她所有的車鑰匙,出行一律由家裏的司機接送。

白倩很認真地看電梯數字一個個往下跳,光亮的鏡麵上映出兩個人的影子--白倩麵帶微笑,向垣眉頭緊皺。

出電梯,向垣陪白倩到前鋒大樓門口等車。

初夏溫暖的陽光透過樹葉細細碎碎的縫隙落在兩人身上,亮光斑駁如歲月的痕跡。

“你的手機一直不通。”

“上山玩的時候不小心掉溝裏了,下山怪麻煩的,就沒有辦。”沒有手機的生活前所有的安逸,她不必聽不想聽的話,也不必去見她些不想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