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江帆看向李越霆,目光變得更為複雜疑惑:“這是千門千宗的獨家手法,向來不外傳,你到底是誰?”
李越霆衝他故作神秘地一笑:“你猜?”
劉江帆看向蘇雲時:“你不知道?”
蘇雲時很平靜地回答:“我不知道。”
劉江帆用拳頭用力抵住自己的頭,難以置信地猜測:“難道柳遠還收了別的徒弟?這不可能啊!”
蘇雲時依舊是語氣淡淡地說:“師傅隻收了我一個徒弟。”
李越霆懶洋洋地笑:“喂!別猜了,你猜不到的!我告訴你吧,是我爺爺教的!”
劉江帆明顯不太相信:“你爺爺是誰?”
李越霆笑到:“我爺爺就是我爺爺,總之不是你爺爺,更不是你大爺。”
蘇雲時清了清嗓子小聲提醒他:“咳咳,差輩了。”
白薇聽得忍無可忍,打開耳機咳嗽兩聲,問:“聽得見嗎?”
柳青青說:“還好。”
她們都站在原地沒走,柳青青看到車隊最後竟然跟了一輛皮卡,這時候有人從上麵推了很多輛摩托車下來。
白薇問柳青青:“會騎摩托車嗎?”
柳青青麵露難色,看了葉顏一眼,後者坦然點頭:“我會”。她跨上旁邊的一台摩托車,說著朝著柳青青比劃了一下,指指後座:“上來,我帶你。”
柳青青跟著上車,接過葉顏遞過來的頭盔,很憂傷地說:“我也要學騎摩托車。”
葉顏問:“自行車會嗎?”
柳青青又搖搖頭,白薇跨上摩托車,戴上頭盔,在旁邊輕描淡寫地評價:“連自行車都不會啊,白瞎了你那麼長的腿了。”
柳青青眼淚汪汪:“又怪我咯?”
葉顏自己也戴好頭盔:“不怪你,難道怪我?”
柳青青又看白薇,白薇坦然地騎著摩托車走了,丟下一句:“別看我,我沒有長腿,隻有胸。”
“噗。”
李越霆終於忍不住笑噴了,隻是笑得很不合時宜,劉江帆還在質疑他的身份,沒想到莫名其妙沒忍住,突然這一笑,把大家都笑毛了。
眾人麵麵相覷,馮千秋都忍不住轉過身來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李越霆很快平靜下來,悻悻地道歉:“抱歉抱歉,我沒忍住,大家別見怪啊!”
蘇雲時背過身低聲抱怨:“你們別一直占用頻道聊八卦好嘛!”
聲音又蘇又軟,但效果很好。
三位女士都不說話了,因為白薇已經霸氣地帶著車隊出發,柳青青正好可以帶路,指揮葉顏的方向。山裏風大,又是在黑夜裏行駛,所以耳機的訊號也變得時斷時續,聽得不那麼清楚。
與此同時,李越霆終於找回了他已經歪到不像樣的主題:“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一個傳說中的隋代寶藏裏會有唐代的金銀器?”
馮千秋的聲音在山洞裏回蕩,有些瘋癲的樣子:“一定會有出口!一定會有寶藏的!”
劉江帆顯得平靜很多:“明王劄記裏不是寫過,那是江湖傳說,唐汾王躲避安史之亂留下的珍藏嗎?”
李越霆反問:“你們家逃難帶LV包嗎?”
馮千秋一愣,劉江帆已經反應過來,臉色驟變:“我早該想到的!在唐代,金銀器怎麼能算是貴重的收藏!”
李越霆笑嘻嘻地接著說:“還有啊,安史之亂時,判軍是從洛陽方向經過潼關打進長安的,汾王要是逃跑經過這裏,你又見過誰家逃難是迎著敵人逃的?”
蘇雲時不動聲色地補充說:“唐玄宗當時帶著親眷和大臣們逃入蜀地,而太子李亨等人北上往靈武走的,兩個方向都不會經過潼關。”
李越霆點著頭表示同意,但轉念又詫異了:“唐明皇我知道,唐玄宗又是哪個皇帝?一個朝代怎麼會有兩個皇帝!”
葉顏差點沒把車騎到山溝裏去:“那是一個人!”
蘇雲時很不給麵子的嫌棄:“你的曆史需要補補課了,有時間別光看那麼多電視劇。”
李越霆不好意思地縮了縮脖子:“哦。”
蘇雲時接了他的話接著往下說:“我仔細查過明王劄記,寶藏的傳說其實出現在展鳴接任明王之前。”
他停了停,李越霆很自然地接上後半句:“所以這傳言,恐怕本身就是傾天局的一部分。”
蘇雲時慢慢合上眼睛,試圖從如今已經有些殘破的明王劄記的隻言片語當中,還原當時的真相。
1927年,國家動亂不定,外敵當前,江湖中英雄兒女大多心係家國,舍生忘死,義不容辭,但總有個別貪生怕死,貪慕榮華富貴的人,因為經不起誘惑,投靠了侵略者,淪為帝國主義的漢奸和走狗。
展寒就是其中之一。
他是展鳴的同門師弟,原本是門中同輩弟子中的佼佼者,但因為心術不正,嫉妒展鳴,於是串通日本人,密謀想要奪取明王之位。
展鳴得知這件事之後,決定與展寒公開較量,依照千門傳統的方式,以千局定生死,因為這一局在門派中有“傾天滅地”之名,因此也被稱為“傾天局”。
他聯合了當時其他江湖七門中的盜門,蘭花門和機關門,共同為展寒和日本人設下了這場以寶藏為名的陷阱。
密室裏的三道機關門之外,他們還預先設下了炸藥,封死了入口。
不過還是有部分人僥幸帶著一些金銀器逃走,其中就包括展寒在內。而路上被倉皇丟棄的金銀器和樂俑就留在了山洞裏,很多年後,被偶爾來到這裏的韓成和撿到了。
韓成和也曾經試圖往山洞裏走,但是因為炸藥炸開了巨石堵住了洞口,所以將石門封在了裏麵。
這也是李越霆之前一直沒有找到入口的原因,他和李樂婷推斷的方位是沒錯的,隻可惜,路被堵住了,隻剩下那道山石之間的裂縫可以進來。
劉江帆和馮千秋聽到這裏已經目瞪口呆,馮千秋如同泄了氣的皮球一樣,仿佛在瞬間失去了全身的力氣,跌坐在地上。
“而這裏,就是當年展鳴設下的傾天局,藏有汾王寶藏的隋朝古墓並不存在。”
蘇雲時說完這句話,深深歎了一口氣,抬手按動麵前的石台,那石台如同門外的那個一樣,也做成了蓮花的形狀,六瓣蓮花栩栩如生,燦然綻放。
“是啊,這裏不過是一個當時隋朝四皇子楊秀企圖謀反,私下儲藏武器的密庫而已。如果你們還不相信的話,可以自己進去看看,裏麵還存著幾麵帶有‘蜀’字的軍旗,蜀王應該是楊秀當時的封號吧?”
李越霆跟著補充說到。
蓮花中心也有一個八卦圖的旋鈕,最後一道機關的開啟方法就刻在雙束碑的背麵,是柳青青和李樂婷發現的。
蘇雲時沒有看裏麵,別過頭,抬手指過去:“這三道門,兩死一生,展寒和日本人曾經以為生門通向寶藏,但實際上,生門,也一樣通向死亡。沒有人要殺他們,害死他們的,是他們那顆貪婪的心。”
一道石門緩緩打開,塵土飛揚,仿佛掀起歲月的煙塵。然而當塵歸塵,土歸土,石門背後,火光照亮了黑暗,他們才看清楚,裏麵擺滿的各式各樣的銅箱和木箱裏都是空的,上麵插滿了箭矢,牆上都是被利器劃過的斑駁痕跡。
地上到處都是已經腐爛隻剩下白骨的屍骸,有的胸口紮著尖銳的箭矢,有的頭骨和身體分離,還有的已經碎裂成一堆骨頭,加上破爛的衣服碎片,已經生鏽的武器,雖然過了這麼多年,但是誰都能想象出,這裏當年到底經曆過什麼樣慘絕人寰的殺戮和死亡。
李越霆隻掃了山洞裏一眼,就低下頭,抬手蓋在眼睛上。
馮千秋整個人都已經完全崩潰了,這麼久以來,他處心積慮想要坐上明王之位,為了寶藏的下落而盡心竭力,機關算盡,卻最終得到了這樣一個結局。
銀狐不會再重用他、信任他,QS公司那條可以謀取暴利的文物走私通道和贗品仿製計劃,也都不會再有他的份。
劉江帆顯然要比馮千秋鎮定一些,但臉色也不好看。
“馮千秋,你為了明王之位和寶藏,害死了五條人命,如果按照千門的門規要怎麼處罰你,我想你應該清楚吧?”
蘇雲時雙手背在身後,腰背挺得很直,他雖然年紀輕,但畢竟也是千門之主,自然有渾然而生的肅然氣度。
“妄殺者,以命抵命,以血償血。我知道,哪又怎樣?你現在就打算殺了我嗎?”
馮千秋扶著石門冷笑,轉過身與蘇雲時對視,他此刻已經完全接受了現實,但是絕望之後,則是更加深邃的殺機和恨意。
蘇雲時沒有回答他,而是又看向劉江帆,說:“你雖然沒有直接殺人,但是你也偽造了贗品金銀器的鑒定手續,為名利而妄言、妄斷,當逐之,從此刻起,你不再是千門子弟。”
劉江帆卻笑了,目光與蘇雲時對視,語氣並不驚慌,反倒多了一絲調侃:“若是我罪有應得,那你呢?你如果忘了,不如讓我幫你回憶一下,誘騙五位富商入局的贗品金銀器,可都是出自你的手中!”
蘇雲時的臉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血色褪盡,他原本凝重的神色也漸漸垮下來,變得充滿了愧疚和自責:“沒錯,你說得對,你們罪有應得,而我,也一樣。”
馮千秋上前一步,質問到:“你說我們為了明王之位和寶藏,謀害人命,那你呢?你現在做的這些,不也一樣是為了明王之位嗎?””
“沒錯,我也是為了明王之位,我承認,是我自私,我明知道這是一個局,但是,我並沒有阻止,任其發展,事情走到今天這一步,所有因此而死的人命,我也難辭其咎。”
馮千秋見蘇雲時的表情,於是知道自己的話已經讓他動搖了,於是又厲聲質問:“以千門技藝妄騙者,應該受什麼懲罰,你自己心裏清楚吧?”
蘇雲時淡然笑到:“我當然知道。”
話音未落,左手一道銀光驟然閃過,直奔自己右手的掌心而去!
馮千秋臉上一抹邪笑,看向劉江帆,兩人交換了一個得意的眼神。
沒想到他們這三言兩語竟然直戳蘇雲時心中的軟肋,時機變了,敵人也可以成為朋友,他們剛剛還針鋒相對,水火不容,而此刻他們的目標卻是一致的,那就是要毀了蘇雲時!
正在跟葉顏指路的柳青青偶然聽到馮千秋質問蘇雲時的那句,頓時大驚失色:“以千門技藝妄騙者,斷指、斷掌、斷經脈……蘇哥哥,不要!”
然而蘇雲時的動作極快,他的一雙手靈巧非凡,速度無人能敵,而且出手又毫無征兆,眼看著他左手中銳利的小匕首就要刺入手掌!
李樂婷看向金冉,沒弄懂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怎麼了怎麼了?”
金冉握緊了拳頭,隱約猜到了是怎麼回事。
葉顏和白薇都在騎車,無法分心,聽到柳青青的尖叫頓時都十分擔心,葉顏更是一個急刹車停下來,險些把後座的柳青青給甩飛出去!
蘇雲時的左手已經落下,手中那支匕首極為鋒利,幾乎可以吹毛斷發,可以預見如果這一下刺進手掌,他的右手就勢必全廢了!
血色飛揚,鮮血鹹腥的氣息立刻彌漫開來。
滴答,滴答。
血一滴滴落在地上,馮千秋和劉江帆全都愣住了。
蘇雲時也愣住了,因為他已經用盡全力,但是手中的匕首卻連分毫都挪動不了。
目光向下,一隻帶著手套的手,牢牢地握住了匕首最鋒利的刀刃,黑線手套被劃開,連帶著皮肉翻起,鮮血順著刀尖一滴滴地墜落。
李越霆忽然一聲輕笑,打破了現場死一般的寂靜:“喲,我怎麼突然有種西門吹雪的感覺呢?”
剛剛大家都在說話,隻有他注意到蘇雲時原本背在身後的雙手突然緩緩移動,李越霆雖然表麵上吊兒郎當,但心細如發,見蘇雲時的表情堅定決然,眼神也有點不對,目光一瞥,便在心裏暗自警覺。
果然,蘇雲時抬手的一刹那,李越霆立刻就有所察覺,並且比他更快出手!
但是電光火石間,他已經來不及做出其他的反應,唯一的辦法,就是用手握住了匕首,替代蘇雲時擋了這一下。
蘇雲時瞪他:“放手!”
李越霆笑到:“今天我替你擋了這一刀,所以,那天我打你臉的事兒,咱能不能以後都不提了?”
蘇雲時眼波微微顫動,但竭力保持鎮靜,喝到:“我讓你放手!”
李越霆的手忽然又動了,扭在蘇雲時的手腕上,輕而易舉地卸掉他手中的匕首,隨手往後一擲,銀光劃過視線,直直紮在了堅硬的牆麵上!
“在過去,俠客可以為了維護正義而殺人,但是現在,我們誰也沒有資格審判誰。”
李越霆托著受傷的手,緩慢地動了一下手指,幸好戴著手套,有一層保護,不然他的手恐怕就真要廢了。
蘇雲時低下頭,李越霆又說:“小白一會兒就到,要殺,要罰,要為自己犯的錯付出代價,等她來了,你可以跟她走,她會帶你去該去的地方。”
劉江帆聽出了他這話裏的弦外之音:“所以,這裏還有其他出入口,是不是?”
李越霆用完好的那隻手伸向蘇雲時:“有紙巾嗎?給我來點。”
蘇雲時從口袋裏摸出一包濕紙巾給他,聲音裏帶了點鼻音:“對不起,我忘帶藥箱了。”
李越霆極為欠揍地笑著說:“沒事兒,小傷。”
蘇雲時默默抽出一張濕紙巾按在他的傷口上,李越霆頓時一聲慘叫:“啊!你輕點!”
“不是小傷嗎?”
蘇雲時嘴角上掛了一點淡淡的笑容,鬆開手,李越霆齜著牙把紙巾握住了試圖讓傷口止血,衝他嘿嘿一樂:“我才發現,原來小傷也挺疼的。”
蘇雲時回給他一個笑容,但是嘴角的弧度忽然僵住了。
他的手上沾了李越霆的血,卻忍不住用力按在了自己的衣襟上。
他是那麼愛幹淨的人,連來這種地方都要穿一件整整齊齊幹幹淨淨的白衣服,但竟然放任自己用帶血的手緊緊按住胸口,急促地呼吸起來。
心髒的位置一陣劇烈的抽痛,他抑製不住地倒在地上,把身體蜷縮成一團。
李越霆察覺到了蘇雲時的異樣,立刻上前去翻他的口袋:“你的藥呢?藥放哪兒了?”
馮千秋和劉江帆對望了一眼,兩個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不懷好意的笑。
這是最好的機會!
李越霆擔心蘇雲時,所以把後背留給了敵人,而蘇雲時現在已經沒有半點戰鬥力,所以馮千秋和劉江帆知道這可能是他們唯一可以脫身的機會,馮千秋立刻撲上去想要襲擊李越霆,劉江帆則衝過去用力拔出了牆上的匕首,他的目標是蘇雲時!
緊閉的石門背後,傳來了劇烈顫動的聲響。
那聲音是從三道生死門之外的地方傳來的,有動靜,就意味著可能有逃生的通道,劉江帆更堅定了自己的想法,他很快確定了策略,挾持一個重病的蘇雲時,明顯要比對付李越霆來的要容易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