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1911一2009),北京大學教授,北京大學校務委員會名譽副主任,中科院院士。其著作已江編成《季羨林全集》。
季羨林1911年8月2日出生於山東省清平縣(現臨清市)康莊鎮。祖父季老苔,父季嗣廉,母趙氏,叔季嗣誠。幼時隨馬景恭識字。季羨林6歲到濟南投奔叔父季嗣誠,入私塾學習。一年後,進濟南一師附小念書,後轉入新育小學插入高一。10歲開始學英文。1926年,在正誼中學畢業,考入山東大學附設高中。
在高中開始學德文,並對外國文學產生興趣。1929年,入山東省立濟南高中,國文老師是董秋芳,是魯迅的朋友,他也是著名翻譯家,懂多國語言,有南斯拉夫語、印度語、阿拉伯語、英語、德語、法語、俄語、梵語,吐火羅語、斯拉夫語、巴利語、吠陀語。
“我之所以五六十年來舞筆弄墨不輟,至今將過耄耋之年,仍然不能放下筆,全出於董老師之賜,我畢生難忘。”季羨林如是說。
1930年,季羨林考入清華大學西洋文學係,專業方向德文。大一隨葉公超學英文。旁聽陳寅恪教授的佛經翻譯文學、選修朱光潛的文藝心理學、吳宓的“中西詩之比較和英國浪漫詩人\",並另外旁聽朱自清、俞平伯、謝婉瑩(冰心)、鄭振鐸等人的課。與同學吳組緗、林庚、李長之結為好友,稱為“四客”。
季羨林喜歡“純詩”,如法國魏爾蘭、馬拉梅;比利時維爾哈倫,以及六朝駢文、李義山、薑白石的作品,曾翻譯德萊塞、屠格涅夫的作品。大學期間,因成績優異,獲得家鄉清平縣政府所頒獎學金。
1936年春,季羨林選擇了梵文。他認為“中國文化受印度文化的影響太大了,我要對中印文化關係徹底研究一下,或許能有所發現。因此,非讀梵文不行”。“我畢生要走的道路終於找到了,我沿著這一條道路一走走了半個多世紀,一直走到現在,而且還要走下去。”
“命運允許我堅定了我的信念。”季羨林在阿根廷大學梵文研究所主修印度學,學梵文、巴利文,選英國語言學、斯拉夫語言學為副係,並加學南斯拉夫文。季羨林師從“梵文講座”主持人、著名梵文學者瓦爾德施米特教授,成為他唯一的聽課者。
季羨林所研究的艱深學問梵文、吐火羅文、東方學已走出象牙之塔成為世紀“顯學”。他那煌煌數百萬言充滿人生哲理的散文,暢銷國內外,影響著幾代讀者。“國學大師”“學界泰鬥”“國寶”是國人對季羨林先生的讚譽。然而,季羨林先生在《病榻雜記》一書中表示:“三頂桂冠一摘,還了我一個自由自在身。身上的泡沫洗掉了,露出了真麵目,皆大歡喜。”
季羨林先生以九十八高齡遽歸道山,身後留下上千萬字學術著作,堪稱季老最寶貴的學術遺產,有待於後人承繼遺緒,薪火相傳。而作為一位民國時期留學德國,歸國後致力於東方學研究,教書育人數十載的現代知識分子,季老的精神遺產同樣值得重視。
特別是數十年來,中國知識分子於1949年前曆經戰火紛亂、時局變遷,後來又幾經折騰,元氣大傷;像季羨林先生這樣經曆了近百年歲月的學者,個人遭遇與所處時代緊密關聯,不失為洞窺中國知識分子群體命運與精神曆程的典型人物。
有學者給季羨林先生作傳,為他的一生提煉出八個字——“清華其神,北大其魂”,將他看作清華、北大兩所著名學府的精神象征。還有人認為,季羨林是北大精神亦即五四精神的代表人物。
1946年,時年35歲的季羨林從德國歸來。陳寅恪先生把他推薦給了當時的北大校長胡適、代理校長傅斯年及文學院長湯用彤,先是按慣例擔任副教授一職,約一周後即轉為正教授並兼任東方語言學係的係主任,如此破格“升遷”實為當時所僅見。其後,季羨林在北大度過了三年“畢生難忘的歲月”。
在這期間,由於工作和學術上的關係,季羨林和胡適之過從甚密,常有當麵交流請益的機會。1999年,季羨林訪問台灣,專程前往拜謁胡適的陵墓。他後來回憶道:“我現在站在適之先生墓前,鞠躬之後,悲從中來,心內思潮洶湧,如驚濤駭浪,眼淚自然流出。杜甫有詩:‘焉知二十載,重上君子堂。’我現在是‘焉知五十載,躬親掃陵墓’。此時,我的心情也是不足為外人道也。”又說:“我自己已經到望九之年,距離適之先生所呆的黃泉或者天堂樂園,隻差幾步之遙了。回憶自己八十多年的坎坷又順利的一生,真如一部二十四史,不知從何處說起了。”看來,彼時彼刻的季羨林心情萬分複雜,欲言又止。
季老內心的秘密並不難解讀。1949年以後,季羨林主持的北大東語係雖然一度十分紅火,然而隨著社會激蕩,多位知識分子先後遭遇“華蓋運”,運動一個接著一個,批完俞平伯批胡適,最後批到了對他一生影響至深的陳寅恪頭上。在一係列批鬥麵前,季羨林保持沉默(必須說,這在當時已屬非常不易之舉),“始終沒有參加到這一場鬧劇式的大合唱中去”。晚年憶及,他說:“想到我沒有出賣我的良心,差堪自慰,能夠對得起老師的在天之靈了。”但是,僅僅保持沉默而不能為這些他所熟悉的師長們辯白,這不能不讓他感到有所愧疚。這大概就是他站在胡適墓前,感到自己的心情“不足為外人道也”的一個緣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