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喜事盈門(1 / 3)

生梅閣內,燈熾如同白晝。

一錠雪白的細絲紋銀擱在了桌上,紋銀之旁,另有一張契書。

舒歡微微笑著,將那銀子摸到了手裏:“不跟你客氣,說過了,你什麼時候想贖身,拿五兩銀子來就成。”

賞心看著桌上那張契書,卻有些顫抖著手,不知該取,還是不該取。

“猶豫什麼?”舒歡直接取了那契書,塞進了賞心手裏:“燒了它,從今往後你就是自由身了,先去知府那邊住上三個月,知府夫人定會教導你一些管家理事的訣竅,用點心學了,回頭我還指望你幫我料理家事呢!閑時你再替自己繡點嫁妝,等到了挑好的日子,熙和就會上門迎親。”

“我……”賞心紅了臉,低著聲道:“我能不能留著它?”

留著它,會想起許多不愉快的事情,但是能想起的愉快事情更多,被舒歡他們從山上救出,同顧熙和爭吵打架,惡懲了她那個禽獸一般的叔叔,還有這些年來生活中的點點滴滴,在心頭涓流不去。

“傻瓜!”舒歡仿佛看透了她的心事,輕聲笑了:“留著這個做什麼?你的回憶不需要依靠它而存在,燒了!然後記住你叫江雨晴,忘了賞心這個名字,同過去告別吧!”

賞心遲疑片刻,點了點頭,目光裏逐漸的透出一抹喜悅之色,將手裏的賣身契擱到燈火上一燎,隻見明亮的火光忽地騰起,將那張紙慢慢的燃成了灰燼。

三個月後,天氣入秋,已經變得涼爽起來。

這天傍晚,顧家門前高掛了喜紅燈籠,賓客往來絡繹不絕,還有附近街上的鄰人攜妻執兒,都掩在人群裏圍觀大戶人家辦喜事,吵嚷嚷的好生熱鬧。

這陣熱鬧裏,最忙的要數舒歡,家裏仆婢往來回話,支取東西,竟是將她忙得團團亂轉,連一點歇息的功夫都沒有,好容易將事情都安排妥帖,那邊帳房又派了人來回稟,說是原本預備放賀禮的小廳堂,此刻堆滿了知府那裏送過來的嫁妝,賀禮反倒沒地方擺了,要取鑰匙開了日常堆放東西的閣樓。

“賞心!”舒歡昏頭漲腦之下,賞心兩字就脫口而出,及至喊完,才發現自己忙中出錯,不禁失笑起來。

身旁美景一邊取鑰匙,一邊也在笑:“二奶奶忙暈了吧,還喚賞心呢!人家這會怕是正坐在花轎上,被人擁著往這邊抬呢!”

鑰匙交予來人拿去,舒歡就趁便在紙上記了一條,主婢兩人還在說笑,又有人進來回說:“迎親的花轎已到了兩條街外,太君說二奶奶該同二爺迎出去了,還有早起預備下的那些喜錢,等新娘下轎時,也該散出去了。”

“知道了。”舒歡應了一句,剛至裏屋換好外裳,理好妝容,出來就見顧熙然與紀丹青兩人並肩而來。

顧熙然目帶讚賞的望著她,溫聲笑道:“是不是忙壞了?”

“還好,女客那邊有太太陪著,太君想起點什麼,也會讓丫鬟過來提醒我,要不這親事我還真沒操辦過,興許就應付不下來了。你呢?外頭是不是來了許多客?我這茶碗杯盤都不知道支了多少出去,真怕不夠用。”

顧熙然轉眼看看紀丹青,笑道:“有紀大夫陪著,幫我迎客呢,要不我也應付不過來了,收禮都收到手軟!”

紀丹青笑道:“這倒是真的,不認得的人家也來送禮,說是前些年在景天大災中受了二爺的恩惠,趕著來回報的。幸好多數人送了禮就走,要不都留下吃酒,你們這宅子裏真容不下。”

“是啊!”顧熙然斜睨了紀丹青一眼道:“紀大夫您準備什麼時候成親,也給我個機會回報回報?”

紀丹青搖頭笑著,還未答話,美景就慌慌的從裏屋趕出來:“簪子,二奶奶您的簪子!”

她捧著一隻首飾匣子,從裏頭撿出一支雙鳳縷花鑲寶金簪。

舒歡一見就有些厭惡的擰了眉頭:“不要吧!今兒正主又不是我,打扮那麼華貴做什麼?這樣沉甸甸的簪子,壓得人頭都抬不起來。”

“不簪怎麼成呢!您髻上就一支珠簪!”美景微揚著下巴,理直氣壯道:“旁人是無妨,但是章家的人也都來了,我看章家那位姑娘,就等著瞧您在府裏過得好不好呢!您要是打扮得那麼簡樸,她還當您不得二爺的歡心,連件像樣的首飾都沒有,怕是連鼻子都要笑歪!”

舒歡猶未出聲,顧熙然先不屑道:“你不提我都忘了,她算什麼東西,敢笑話我娘子!她要真笑,那是她有眼不識夜明珠!嗯,就這麼出去,看看到底是誰笑話誰!”

他說著,取了窗下的木剪出去院中,須臾撿了一支蕙蘭進來,親手替舒歡簪在發上,端詳了兩眼,攜起舒歡的手,道聲:“走吧!”

舒歡還忙著回頭叮囑美景道:“你和良辰看好孩子,外頭放著炮呢,別唬到他們,先別抱出來罷!”

花轎在嗩呐喜樂聲裏從街頭漸漸抬近,顧家門前的人群興奮起來,越發歡鬧,候著顧熙然和舒歡迎出來,小廝們得了令,就一簸籮一簸籮的將那新鑄的銅錢和著喜糖一塊往門外潑灑。

喜錢喜糖如雨落不斷,叮叮當當的落在地上,在爆竹煙火聲裏閃著微光,一大群孩子飛撲而上亂著哄搶,嘴裏塞滿了糖果,兜裏揣滿了銅錢,還學著大人們的語氣,含含糊糊,嘟嘟嚷嚷的說著一些喜慶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