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歡不喜歡占人便宜,也不喜歡虧欠人,因此有個較為古怪的毛病,那就是不怕人對她不好,隻怕人對她太好!
旁人對她不好,她自然不需要用熱臉去貼人的冷屁股,將之塞入心裏存的黑名單,徹底無視掉就行,但是對她太好,她就會無措,總想著回報那份厚待,若是無法回報,就會產生愧疚感。
她對顧熙然就有這種感覺,但其中還夾雜著別的情緒,理不清道不明,對於杜母則單純得多,純粹是覺得收留杜秋,請紀大夫給杜母瞧病,那都是顧熙然辦的事,她在旁並沒出什麼力,因此總是白吃白喝,享受著杜母對她噓寒問暖,她心裏有些過意不去。
想要回報顧熙然太難,她心裏仍在搖擺不定,想要回報杜母的話,就相對簡單一些,禮尚往來才是和諧相處的長久之道,於是她一邊同杜母說著話,一邊從擱著沉香的木匣子裏頭撿了一枝紫油奇楠雕的玉蘭花簪,起身替杜母簪在了發上。
“這……”杜母微慌了一下,連忙伸手要將簪子拔下,卻被舒歡止住了。
她笑道:“閑著沒事雕的簪子,又不值什麼錢,不過是份心意,您就收下吧,再說我還想煩您一件事呢,您要不收,我可不好意思說。”
杜母自然不知奇楠的貴重,隻道是尋常帶香的木料,喜那雕花的精巧,外帶木簪看著含蓄簡潔而不顯眼,正適合她寡婦的身份,便沒有堅持推脫,含笑收了下來,一麵誇她手巧,一麵問她何事。
舒歡一笑:“想煩杜媽媽教我女工,不用教得太仔細,或是哪回您做活計的時候,我在旁看看就好。”
“這容易,有什麼不會的隻管問我。”杜母滿口答應著,但又有些納悶:“你不會女工?”
舒歡沒言語,隻是搖了搖頭。
正是不會才想學,畢竟原主是會做女工的,保不準哪天老太君或是別的人心血來潮讓她做點什麼,到時要做不出來就很難堪了。何況女工是古代女子必學的技能,她要是會了,回頭想繡點什麼,也能自己動手了。
杜母隻當她是不好意思,望向她的目光中憐愛之意更甚,笑著寬解她道:“不會也不打緊,學起來很快的。織布的活計你用不上,縫紉也不著急學,我看先教你刺繡好了,這頭一步就是描花樣兒……”
兩人說話正熱鬧,忽然顧熙然回來了,丫鬟們自然也跟著端茶倒水的忙個不停,連雲姨娘都跟著進來了,杜母覺得自己留在這裏不太方便,就先告辭回去了。
顧熙然接了雲姨娘絞來的冷手巾,擦了一把臉,望著舒歡笑道:“看來杜媽媽同你挺投緣的,做了什麼好吃的,頭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好沒良心的話!”舒歡將湃在井水裏的一壺涼茶遞了過去:“好像你沒吃一樣。”
“吃了。”顧熙然一笑:“誰讓娘子偏疼我,得了什麼好吃的,就先打發人給我送去?”
平時沒少被他打趣,但是當著丫鬟們和雲姨娘的麵,舒歡還是微窘了一下,覺得此人真是肉麻,不過低頭細想他的話,是有些道理,杜母對她,仿佛比對他和紀丹青還要好上三分……
“別琢磨了。”顧熙然很了解她,看她垂眼就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仰頭灌了兩大口茶道:“杜秋說了,他娘原先有過一個女孩兒,隻是不到三歲就讓人拐了去,不知流落在何方,還活著沒有。他們這回出門,說是尋親,其實是杜秋探尋到了一些線索,這才變賣了全部家產,滿懷著期望來尋人的,沒想尋到最後線索斷了,杜媽媽不願放棄,輾轉又尋了兩個多月,將身上盤纏都花盡了,傷心絕望之下這才一病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