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一襲黑衣,抖動著袖子,浪如同開鍋的水翻滾著。鸚鵡螺號的桅杆在風浪中搖搖晃晃,隨時可能倒下。
“明兒,到了鹿兒島,是何打算?”在西角的船艙隱隱約約有光亮,一個低啞的聲音說道。
一人恨恨地道:“什麼如何打算,那熊老二是要討媳婦的,可恨我觀海堂與五台山賊禿驢鬥的元氣大傷,不然定要殺光觀月堂這群叛徒。”當然,田見南原想掩飾自己的本意,卻無奈咽不下這口氣,喝了口酒發著牢騷道:“二位賢弟,講武廳上,我們四位堂主齊心協力,那兩個小鬼還不被碎屍萬段,我田見南縱橫江湖幾十載,如何受的這種氣?!”
下首兩人默默不語,把玩著手中酒杯,一個沙啞的聲音又道:“不是我王彈山忘恩負義,眼下這情況,熊堂主倒戈……難啊,你說說,封老弟。”這二人就是觀山堂堂主王彈山、觀風堂堂主封一飄。封一飄笑道:“今夕複何夕,共此燈燭光。”
“狗東西”田見南一聲低喝,“你還吟詩。”說話時,幹枯燥裂的雙耳上下抽動,王彈山知道這是田見南突然發難的信號,有些膽怯,掀起衣蓋,手握金剛球。
封一飄道:“天下事原是如此,大丈夫能屈能伸,此時務要收斂,那觀月堂、倭人投靠宋國,三艘船上已盡是敵手。”
“大哥,無論如何要忍一時之氣。”王彈山放低聲音說:“你有的是本錢,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這“本錢”二字,意思如何,田見南有些想不透,率直地說道:“都輸得要當褲子了,哪來的本錢?”
王彈山用手指在酒杯裏蘸了蘸,把油燈拉近,在桌上畫了一個框,裏麵寫了一個字:“壽。”
“禍者福所倚,隻看存乎一心的運用。”王彈山接著又寫了一個字:“魏。”壽字帶框,說的是壽盒,魏自然指的是魏嘯,封一飄點點頭表示會意,聽他接著往下說。
“仙遊拓印。”王彈山抹了這四個字,又寫道:“海闊天空。”看完,封一飄肅然舉杯,身子往後一仰一飲而盡,頗有氣概地道:“我們都非尋常人物,天涯那麼大,何愁沒有安身立命之地?”田見南卻正好相反,低著頭悄然無語,就在這片刻,他已有所決定,但沒有說出口來。
正在這時,窗邊響起聲音:“怎麼不請我來喝一杯。”觀月堂堂主熊小鱷推門而入,門口倒著一名放哨的觀海堂弟子,已經氣絕。熊小鱷笑道:“晚間,想請諸位兄弟喝茶,但四處尋不到,卻跑到這犄角旮旯來品酒了,有什麼話還要背著人嗎?”在蓮教中,田見南入教最長,最是忠厚,但近年觀月堂做了幾件漂亮的事,深得教主欣賞,熊小鱷成了教主身邊的紅人,常和觀海堂過不去,一進門又殺了田見南的愛徒。
田見南連番刺激,五內震動,騰空一掌擊向熊小鱷胸口,熊小鱷逃無可逃,硬接下來。封一飄手握雙鉤,有些神思不屬,眼望著二人,卻想著:“田見南固執己見,多半容不下我和王彈山,就算念及舊情,不親下殺手,也是定要稟報教主。熊小鱷口上說是要去宋國,但此人陰晴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