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三天了,公羊不平已經察覺到這周莊周圍的微妙變化,在他帶來的這些墨家弟子中,沒有誰比他更了解他們所麵臨的處境。
趙闊在早飯後已經將周圍的情況悄悄地向他作了報告,鬼穀子弟子有數百人已經在周莊附近駐紮下來,意圖不詳,但據趙闊說,為首的是已經銷聲匿跡多年的青麵神。
此人當年乃是鬼穀子門下最厲害的弟子,相傳江湖上已經很少有人能夠接得下他十招,隻是不知道什麼原因,十幾年前忽然在江湖上消失了,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裏,有人說,他爭奪掌門位置不成,便遠走異域,也有人說,他的親生女兒被別人搶了去,他走遍天下尋找自己的骨肉。
墨家散布在各諸侯國的弟子收集起來的情報並不遜色於秦國的“秋羽門”,對於一個立誌於“兼愛”“非攻”的門派來說,準確的情報可以幫助更多的弱者,可以抵禦那些心懷不軌的惡狼,所以在十幾年前,掌座墨由就開始將門下傑出的弟子悄悄派往各諸侯國,長期或短期地潛伏下來,負責將各地的情報定時送往墨堂,以便墨堂總部可以及時作出決定。
隻有一種情況,這些潛伏的弟子才會從諸侯國火速趕回。
墨者令!
由墨堂發出的墨者令,是墨家最高的命令憑據,就相當於國家調動軍隊的虎符一樣,接到墨者令的弟子必須在規定的時間內趕到指定的地點,接受墨堂總部的命令。
墨家弟子在血液裏麵已經以服從命令作為自己的天職。
這次是十多年來墨堂第一次發出墨者令,墨堂派來的大弟子公羊不平是這一代弟子中武功和心智都非常傑出的佼佼者,他帶來墨堂的命令:“秋羽門”最負盛名的殺手慶卿盜走了墨家鎮派之寶——曠世利器“黑木”,眾弟子要不惜一切代價奪回“黑木”。
來自趙國的情報稱,慶卿一月前離開邯鄲,單身前往鹹陽,目的不詳,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周莊是他到鹹陽的必經之地。
而在周莊,竟然已經有鬼穀子弟子百餘人聚集在此!他們難道是為了爭奪“黑木”?
對於接到墨者令而來的眾師弟公羊不平是很放心的,他們都是墨家這一代弟子中精英,雖然隻有數十人,但對抗鬼穀子弟子百餘人應該不是太大的問題,但他心裏隱隱還擔心著山穀裏麵的那支秦國軍隊。
對方來偵察他們的時候公羊不平就發現了,甚至他們還順著這些手段低劣的探子摸到了秦軍的大本營。
那裏有整整五千秦軍!
如果是在城池攻防戰中,公羊不平倒不是很把這區區五千秦軍放在眼裏,因為那是墨家的看家本領,一個優秀的墨家弟子在城池防守中可以憑借各種戰略工事抵擋住上千軍隊,想當年,公輸般幫助楚國攻打魏國的時候,墨翟帶領三十六個弟子就讓對方的十萬軍隊灰溜溜地知難而退,一時之間創下了赫赫名聲。
可是現在是在西北平原,無城可守,無險可據,更何況此地離鹹陽僅僅隻有三百餘裏,驚動秦國大軍隻須半日便難逃此地。
到底怎麼辦?公羊不平陷入了沉思。
***
傍晚的風輕輕地吹過桑園裏的樹葉,連枝葉之間的縫隙中漏下的陽光,都被風兒搖動得微微顫動。
青姑娘看著桌子上的竹簡,“既見君子,雲胡不喜?”的字跡淡得幾乎都看不清楚了,但她的一顆心兒還是怦怦直跳,難道,難道這是上天大安排,讓他來到周莊?
從小她就做著一個夢,一個相同的夢,在那個夢裏麵有一個聲音告訴她,她的愛人是一個英雄,他會帶領千軍萬馬來到她的麵前,立馬橫刀,仰天長嘯,帶著她穿越陣地,穿越刀光劍影,穿越所有人的目光,一直到天邊,那裏有她的父母,他們相聚在一起。
這位秦公子的眉目之間不經意地一瞥,都會讓她忍不住的心慌意亂,都會在她平靜的心湖裏驚起陣陣漣漪,蕩漾著幸福的波瀾,這種感覺是她從未體會過的,
難道自己是喜歡上了這個來曆不明的秦公子了嗎?青姑娘驚慌地想。
***
第三日,秦思遠又到桑園裏去。
青姑娘對秦思遠顯然也是充滿了好奇,她覺得秦思遠看自己的眼光像是看另外一個人,這種眼光和別人看的時候是不一樣的。她問過秦思遠自己是不是像他認識的一個什麼人,但秦思遠總是不言不語,隻是微笑,那微笑之中,卻分明有種令人心痛的東西。
秦思遠在周莊的這些日子裏每天都去幫青姑娘一起給蠶布桑葉,看到桑園裏青姑娘身邊的其他女孩子也都忙碌個不停,秦思遠就會覺得自己似乎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仿佛隱居一般,過去的殺手生涯好象一場夢境,過眼雲煙。
有時候他甚至可以聞到青姑娘身上還留著皂角的香味,飄逸的長發不時掠過自己的臉龐,這讓秦思遠心中溫馨不已,因為這種日子使他想起了很久以前在中州體校裏和小青在一起的那種甜蜜而惆悵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