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夥兒盡情吃喝,一個個滿麵紅光、肚滿腸肥,鍋裏還在汩汩冒著熱氣,肉食早被搶光了,剩下些白菜粉條在裏麵煮了一遍又一遍,卻沒人再動筷子。
方錫智看了眼手表,八點多,正是夜生活拉開序幕的時候,他靠在椅背上懶懶一笑,“姑娘們,要不要去K歌消化一下?”
“行啊,反正明天不用上班了。”吳佳音神情雀躍,林瓏也點了點頭,隻有陳天天說了句掃興的話,“我不去了,陸黎馬上要來接我。”
“切……”眾人不屑,“有沒有必要管這麼緊啊,我們又不會賣了你。”
她吐著舌頭賠笑,“不是的啦,他打烊了正好來接我一起回去,你們去玩就是了,不用管我。”
“想管也管不著啊!”林瓏和吳佳音分別白了她一眼,嘴上罵歸罵,到底也不會真的為難她。方錫智打電話訂好包房,大家便陪著天天等陸黎過來,閑來無事,拿牙簽玩“挑小棒”的遊戲,四人輪流“做莊”,誰拿到的牙簽最多誰就算贏了。小孩子的把戲,幾個成年人玩得出奇投入,無視落地窗外等位客人的各種眼神,也不理服務員頻頻過來加湯這麼赤裸裸的暗示行為,偏偏氣定神閑,偏偏“占著茅坑不拉屎”,在幼稚病患者方小爺的帶領下,集體沒臉沒皮。
約摸半小時後,陸黎滿含歉意地來了,見著大夥兒爽朗一笑,“對不住啊,臨關門前來了個客人就耽擱了,好了不解釋了,這頓我請,算給各位賠罪了。”繼而轉向天天,表情溫柔,“等急了吧?”
陳天天拉他坐在邊上,笑嘻嘻地朝其他三人揚了揚臉,“他們陪我等著,所以還好,你吃過了嗎?要不要再點些東西?”
“不用,早就叫過外賣了,哪能挨到現在啊。”陸黎笑笑,揮手欲喊來服務員買單,卻被方錫智不疾不徐地攔下,“買過了,我想請幾位妹妹吃飯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今天好容易逮到個機會,陸先生下次趕早吧。”
“行,那下次我請。”陸黎也不怎麼在意,有一句沒一句地和女孩子們聊著,渾不理會一旁的方錫智,林瓏兩邊難做,漸漸不再出聲。吳佳音見原本熱絡的氣氛突然變得凝滯,自然知道是因著方錫智和黃健霖的關係,她本就心思敏感,這會兒更是再也無心其他,隻顧低頭細細折著麵前的餐巾紙,期盼這尷尬局麵能盡早結束。
陸黎與天天交換個眼神,兩人便雙雙站了起來,陸黎說:“既然各位一會兒還要去唱歌,我們這就散了吧,改天我做東,召集大家再碰頭。”
幾個人又寒暄了幾句,便分兩撥上了車。陳天天靠在陸黎肩頭感歎:“實習可算是結束了,你不知道每天早上起床有多艱難,明天終於能睡到自然醒咯!”
他拍拍她的臉蛋,笑了,“小懶蟲,這麼貪睡,等以後真正上班了可怎麼辦?”
她低聲咕噥,“真希望一畢業就退休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陸黎心下頓時如被火焚燒般煎熬,他是如此愛著這個迷糊可愛的小女子,原想護她一世安穩周全,不必為生活苦惱,可如今自己的境況,既沒有能力侍奉父母頤養天年,也沒有本錢承諾妻兒一生一世的安樂,除了那個負債累累、岌岌可危的小店鋪,說穿了其實一無所有。
他歎了口氣,不禁有些自傷,握著天天嬌嫩的小手,一時間無言以對。他也曾豪情萬丈地想過,要讓這雙小手永遠柔潤如初,可眼下的一切又是那麼令人沮喪,前路漫漫、暗夜茫茫,希望在哪裏?總以為隻要努力就能獲得成功,如今想來,不知是他天真,還是造化弄人,為什麼每當他歡欣鼓舞地準備迎接希望,老天爺就兜頭兜臉地潑他一盆冷水?他並不羨慕黃健霖、方錫智這類一生下來就含著金鑰匙的富二代、官二代,畢竟出身無法選擇,不同的人也有不同的人生軌跡,而他,不過是想憑借自己的努力得到好一點的生活,讓父母老有所依,讓妻兒衣食無憂,怎麼就這樣難?
陳天天覺出了他的不對勁,仰起臉問:“你怎麼了?”
“沒事,今天店裏比較忙,累了。”他隨口編了個理由,摟住她不再出聲。
她縱然不信,卻也沒有刨根問底,隻道他今天看到方錫智,心病又犯了。其實她又何嚐不是呢?一看到方錫智,就不由自主地想起黃健霖,他們倆是關係親密的表兄弟,無論如何也無法區別對待的,否則像今天這樣歡樂的日子,她是斷不會中途離場,去掃好友們的興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