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天星不好駐足,隻得暫時放下心中疑問,緊跟著柴學文來到最後一間房舍,幾人一見,如似親人一般好不高興。廉天星說道:二位受我牽連,在下深感愧疚,今日見前輩無事,心中的石頭總算是放下了。

廉天星不必如此,柴知憶說道:救人乃是天經地義,豈能奢求回報,若是拿生命謀取利益,那活著又有何意義。

前輩果然高見,晚輩自歎不如。廉天星說道:人生真諦隻怕我一輩子也參不透啊。

晚輩見過兩位恩人。羅羽屹見他們盡說些自己不懂得話,便搶了一句嘴,說道:救命之恩,當湧泉相報,當日未盡禮數,今天我給恩人補上。說完羅羽屹雙膝跪地,給柴知憶夫婦磕了三個頭。

柴知憶見到羅羽屹不覺心歡,忙將他扶起來說道:我剛才說過了,救人不求回報,怎麼你沒有聽進去呢,下次可不要再有如此世俗之舉了。

李心婷說道:這孩子武藝沒學好,禮數倒是知道得挺多,這都是廉壇主教你的嗎?

羅羽屹不好意思的摸摸後腦勺,說道:是我愚鈍,跟廉大哥無關。

廉天星又介紹了蘇遠,眾人談話說得相當投機,最後話題落到這次泉州大會,不免都暗自傷神。廉天星說道:我們剛到,還不知這裏的情況,前輩先到,不知道你們有沒有關於南漕幫或朝廷的動向?

這個我們知道一點。李心婷說道:南漕幫已經動用了長江四大分舵的力量,還有福建的個小分舵也動用不少人力,至於朝廷,我們知道它派來了三個人,當時種暗器陷阱時見過他們,各個戴著鬥笠,沒有見到他們的真麵目,南漕幫的人都稱他們圍密使。

這個我知道,跟你們一樣,也沒有見到他們麵目。廉天星說道:但是說到這裏,物品有一事不明,在你們中了陷阱之後,他們為何不抓住你們?

柴知憶說道:其實這個很好理解,因為他們的陷進不是為我們而設,而且沒人認識我們,所以才放我們走得的。

不過你們也真是厲害。廉天星說道:南漕幫的陷阱那麼多,你們也能逃過,不僅如此,就連你們一家也團聚的很快。

此時的柴學文看看父母,就像一個犯錯的小孩一樣低下了頭。柴知憶瞪了一眼兒子說道:都是這不聽話的孩子,一個男兒身,競跑到這尼姑庵裏玩耍,要是被外人知道,我這桃花園的老臉可就要丟盡了,喜得我們受傷,半道遇見了慈惠師太,才趕巧在這尼姑庵裏相見。

幾位施主,打擾一下。這是屋外進來一位尼姑,打斷了他們的對話,說道:庵中為你們準備了齋菜,師傅請你們到客廳用餐。

眾人看看天色,才發現此時已到黃昏,便隨著尼姑一起去了客廳,半路時,廉天星又見到之前那整齊房間,但此時門是虛掩著的,裏麵空無一人,他從門縫中看去,不覺心中一顫,心想:怎麼回事,裏麵的家居擺設,還有那被褥,蚊帳,以及窗戶紙的花紋,好像都在哪見過一樣。廉天星這一出神,竟落在了最後,他見眾人都走了,便推開門走了進去,他每走一步,腦中便閃現一幅畫麵,都是兒時的記憶,但是他卻想不起是那一年,在哪,和什麼人。廉天星走到中央,看到書桌上有一個木製的彈弓,旁邊還有一些小泥人以及一個用碎布自製的玩具馬,他向周圍掃視一圈,便閉上了眼睛,努力的回想著小時候的記憶,可是他卻回憶不起來,總是斷斷續續的連接不上。

慈惠師太在客廳等著大家用餐,當所有人都坐下時,才發現廉天星沒有跟來,慈惠師太便讓大家先用,自己則原路尋找,走到這間房前時,正好看見廉天星緊閉著眼睛,便開口問道。這位施主,請問一下有什麼能幫你的嗎?

廉天星見到慈惠師太,才發覺自己擅自進入他人房間,忙抱歉的說道:真是對不起,沒有經過允許就進來,是我太唐突。說完廉天星正要出去,卻被慈惠師太攔住,說道:我知道施主有心事,否則不會進來,不如你將心中疑惑說出來,心裏或許會好過一些。廉天星說道:既然師太願聽,那我就實話相告,在下經過這間房間時,感覺這裏似曾相識,所以才會進來,但是我卻又想不起任何具體的事情來,還請師太說說這裏的情況。

慈惠師太說道:我這大模庵以觀音殿為中心,分為東西兩廂,一般我們都住在東廂,西廂長久不住,便慢慢的廢棄,不過這廢棄的房間之中有如此一間房,任誰看了也會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慈惠師太說道這裏,便坐到床上,一手撫摸著床單,歎口氣又說道:其實這間房是我的一個弟子住的,他在已經死了很多年了。

師太弟子不多,但也不會無緣無故留下這間房,晚輩懇請師太說得更明白一些。廉天星說道。

這位弟子可說是與佛有緣,又可說與佛無緣,有緣是因她遇見了我,無緣則是她不能長久居住於此。慈惠師太又歎口氣說道:十幾年前,我化緣到太青山,走到一處懸崖下時,突聽見旁邊一根大樹的枝丫傳來一陣“哢哢”的斷響聲,當我走近看時,卻見一位女子掛在枝頭,我立刻明白她是從懸崖上掉下來的,我將她從樹上救下來時她並沒有死,隻是暈過去了,後來我帶她進城就醫,沒過幾天便恢複如常。這人啊,身上的傷是治好了,可是心裏的傷卻始終無法醫治,我她姓名她不說,我問她住哪她也不說,整個人終日一句話都不說,就這麼呆呆的坐著,有時累了她也會躺下,但就是不肯跟任何人說話。無奈,我隻好將她帶回這裏,因不知她姓名,我便為她起了一個法號,叫做慈濟,與我同輩。到了寺中,她仍是不說隻言片語,整日將自己關在這間屋子裏,鬱鬱寡歡,如此過了一年,她突然給我幾幅圖紙,我一看,圖紙上畫的全是這間屋子內擺設家具。我見她有所要求,以為她不再想過去的事情,便請來木匠花了一個月時間為她打造完畢,可是令我沒有想到的是,她將這些東西全部放好之後,就突然大病,請了很多大夫,都沒有治好,後來不到七天便去世了。

人都已經死了,師太為何還要留下這間房,難道師太見了就不會勾起這段傷感的往事?廉天星說道。

我何嚐不會,到現在,我每次經過這裏都會想起她那猶豫、無法原諒自己的眼神。慈惠師太說道:我本不想留下,可是我在清理她的遺物時發現一封信,裏麵記載了她一生命運,我看過了之後,發現裏麵有她未了的心願,所以才會將這間屋子原封不動的保留下來。

廉天星說道:她的筆記能讓我看看嗎?

這些年來,我大模庵接待了無數外客,無論男女老幼,凡是前來借宿的,我都會有意無意的讓他們經過這間房子,十幾年過去了,你是第一個對這裏感興趣,或許慈濟的那個人就是你。慈惠師太邊說邊從枕頭下拿出一個信封,並交到了廉天星的手裏,說道她的故事全在這裏麵,你自己好好看看吧。

廉天星拿到信封的時候,心情特別沉重,因為這裏麵記載的東西很有可能跟他有關。這封信裏隻有一張紙,平平整整的折疊在信封中,將它一層一層的打開,隻見上麵的字跡清秀輕巧,書寫的十分工整。廉天星突然感到手在顫抖,她從未有過這樣的感受,哪怕是在遇到強敵的時候,他也沒有害怕過。他努力想穩住自己的手,可是他怎麼也做不到,正在恍惚無措之際,慈惠師太抓住了他的手腕,說道:你先閉上眼睛,放鬆一下心情,或許你看完後根本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也說不定的。廉天星照做,良久才恢複一些,但他仍然感覺到心跳很快。他睜開眼睛,隻見信中寫到:

我有罪,請觀世音菩薩原諒我的過錯,死後我願接受閻王對我的任何懲罰。

我家在荊州城內,爹是當地一個不大不小員外,晚年得子,生了我這個獨生女,取名月娘,從小父母對我百般嗬護,將我養成了一個任性,我行我素的頑固子女,全府上下沒有一人不敢不聽我的話,就是爹娘也不例外。這樣的光景過了十七年,在十八歲那天,我遇見了一個人,他的出現完全改變了我現有的生活。那天中午,我帶著兩個隨從和一個丫鬟到河提上放風箏,一直玩到晚飯時間,我們正要回去之時,突見江麵上發生了爭吵,那是南漕幫的人在找小漁民收錢,他們就是這樣經常敲詐普通百姓的錢財,隻可惜我是一個弱女子,管不了這事。可是這時堤岸上出現一個男人,生的五官端正,身材魁梧,他將那些南漕幫的人奚落一番後,又將他們打得落花流水,並告訴他們,這裏以後都歸他管,若要收錢以後找他便是。那幾個南漕幫的小醜見到了厲害角色,個個灰溜溜的跑了。我敬仰他的俠義風格,甚至可說是崇拜,後來我便每日找他,兩人之間也相處的十分融洽,日長月久,我們便產生了感情,到第二年春上,我們便成了親。幸福的日子總是那麼短暫,沒過多久我爹娘相繼去世,突然失去關愛,我曾一度不能適應,不過還好有夫君在我身旁,我才沒有顯得那麼的孤寂。這個世界是公平的,老天奪走你一些東西後,又會送給你一些其他的作為補償,我爹娘死後不久,我便懷孕了,這個小家夥的到來,給了我們夫妻無盡的歡樂,十個月後,我生下了一個兒子,取名賜樂,接下來的幾年裏,我們夫妻整日逗兒為樂,真可謂是享盡了天倫之福。然而好景不長,就在賜樂六歲那年,夫君突然告訴我,說要出去辦一件很重要的事,我不舍,夫君又說隻不過一兩個月便回來。當時我是哭紅了雙眼送他走的,因為我太愛他了,以至於一刻也不願分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