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壓在心裏麵的一件大事解決了,柳葉感覺就連呼吸都輕快了許多,她坐在夏愛國的自行車後座上,開始盤算起了妍妍的入學要求。

她隻能讓自己盡量去忽略深深緊緊拉著自己衣角的小手,也不再去回憶兄嫂不讚成的眼神,因為一想起來,愧疚感就會把她淹沒。

等回了租房之後,她才發現還有一個小魔星沒有解決,她的大女兒比起同齡人確實要伶俐些,這在平時自然是讓他們大人長麵子,可一旦平日裏聰明的孩子蠻不講理起來,給大人帶來的頭痛也要更多上個幾倍。

“妹妹去哪裏了?你們是不是把她賣掉了?”妍妍很生氣的盯著麵前的兩個大人,她大大的眼睛裏好像冒著火光。

“誰這樣和你胡說八道的?”柳葉生氣的問道。小女兒出生的時候他們一直在為生計奔波,沒辦法像大女兒出生時那樣時時捧著,刻刻盯著,所以一直沒什麼存在感。柳葉自己也承認她對深深並不算十分疼愛,可是聽到有人這樣子汙蔑她,她還是感到十分的憤怒。

妍妍有點被嚇到了,但她還是堅持詢問,“那妹妹去哪裏了,你不是講,‘妹妹還小,一定要有人帶著她’嗎。別人都跟我說了,因為我吃得太多,家裏養不起兩個,所以才把妹妹賣掉了。媽媽,我以後不吃肉了,你讓妹妹回來吧。”

柳葉本來就覺得十分對不起小女兒,聽了這話整個人都被擊潰了。雖然她一直勸自己和夏愛國,她娘雖然脾氣不好,可是好歹也幫他哥看過一段時間兒子,總歸是有經驗的。可是她自己心裏明白,那些都是借口都是因為她這個當媽的沒有本事,才會連自己的女兒也沒有辦法帶在身邊。

她用手捂著臉,整個人蹲在地上,眼淚怎麼也止不住。一雙冰涼的小手怯怯的伸過來,試探著擦拭她的臉,她一把摟住女兒,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委屈和疲憊,開始嚎啕大哭起來。

妍妍被她媽媽的眼淚嚇到了,她不敢再問媽媽,就把目光投向爸爸,可是爸爸的眉毛也是緊鎖著的,她也不知道該向誰求助,小腦袋轉來轉去,終於也忍不住哭了出來。

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四下裏也就驚動了,大夥兒正探頭探腦的,打探著出了什麼事,一個知情人就把他們家的情況講了一下,大家都好一陣唏噓。

在這住的大多數都是廠裏的員工,其中有個王大姐是在工會的,她向來有些威望,眼看著這裏一家子愁眉苦臉,相對垂淚的,外人卻還在看熱鬧,實在是不像話,就把大家都勸退了。

她上前勸慰了一會,接著招呼了那邊正不知所措呆呆站立一邊的夏愛國,兩人一起合力把柳葉扶到屋內,再四下裏隨便一打量,就知道這家人是個過日子的好手。

當初二麻子老娘住在這,她兒媳婦和她是天生的冤家,關係向來是磕磕絆絆的。老人家年紀大了,很多事情都做不利索,她兒媳婦又不願過來幫她收拾,二麻子老娘在這裏住了幾年,那時候這個屋子看上去可齷齪的很,讓人都沒法賣腳,一個月前左右的時候,她聽說二麻子把這個柴火間租出去了,暗地裏她還想著呢,誰那麼傻,這麼一個破爛的屋子,收拾起來都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

如今這個柴火間雖然不能說得上是窗幾明淨,可以到處都是清清爽爽的。他這個屋子分為裏外兩間,裏頭是臥室,外麵便是飯廳了。這個柴火間仄仄逼逼的,裏頭還停了一輛小三輪,難得的是她樣樣東西都基本擺設齊全了,居然還不顯得十分雜亂。

如今“下崗下海潮”已經持續一段時間了,她聽計生辦那邊的人說過,如今多了一個什麼新名詞叫什麼“留守兒童”,就是說父母出去打工,小孩子留家裏頭給老人看著。可她能跟人家這正難過的爸媽說這事常見的很嗎,那才是自個兒給自己找不自在呢。

柳葉也是一時失態了,如今緩了過來就又開始回複了她正常時候的待人接物水準。王大姐看她忙忙的又要端茶遞水,連忙阻止了,又勸說了一會,便功成身退,回家去了。

柳葉一擦眼淚,整個人又振作起來,她也沒在問女兒是哪些人在那講閑話,左右她也曾在這附近住過一段時間,如今故地重來,哪些人是見不得人好總是愛挑撥是非的她一清二楚。對於這樣的人,你比他差,他看不起你,你比他好,他要說你都是幹的一些見不得人的勾當,隻有你把他比到塵埃裏,他才會對你諂笑,當初說的刻薄話自己就會咽下去。如今這樣的事情一出,反而讓她更有鬥誌了,她覺得自己要是不活出個人樣來就對不起這段日子受的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