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著半月的紅火大太陽,這日天上盤起一堆張牙舞爪的烏雲,一場山雨怕是要來了。
祝眉背著滿滿一筐豬草,沿著祝家村縱橫阡陌的村道,飛快往村頭的祝家跑。
那急慌慌的神情,配合那大開大合的動作,引來不少村裏人的側目。
“呦,祝家大丫頭,跑這麼快做啥?這是要趕著去給你娘送終咧?”祝眉途經一家青磚大瓦房時,一個顴骨突出,年約四旬的婦人閑閑靠在瓦房門前,一臉刻薄惡毒的招呼她。
祝眉腳步一頓,眉梢染上了淡淡的怒氣,說話嘔死個人:“三伯娘說的是,我跑這麼快可不就是給您老送終。瞧著您老方才給侄女說話,侄女還當見了鬼呢!您說說,您不在家裏呆著,非得出來嚇唬人,侄女的小心肝可受不住啊!”
周遭看熱鬧的街坊鄰居心照不宣的笑了起來,有些人甚至搬出小板凳,坐著看熱鬧。
這朱氏嗓門大,聲音粗獷,臉上的皮紋密密麻麻皺成一團,襯得一張刻薄臉醜陋不堪。偏她臭美,平日穿的花裏胡哨,最恨別人拿她容貌說事,說她老。祝眉踩著她的痛處,兩人不得吵起來。
祝家村四麵環山,民風淳樸。平時村裏人幹完農活沒啥娛樂活動,就愛東家長李家短的閑話八卦,一看有熱鬧湊,眾人的雙眼都亮晶晶的,來回在二人臉上轉。
果然,朱氏像點燃的炮仗,聲音一下拔的老尖,劈裏叭啦對著周圍看熱鬧的人大聲唱作:“哎喲我地老天爺呀!咱們祝家這是做了什麼孽,竟然出了祝眉這種狼性狗肺的丫頭,字字句句咒著她伯娘去死……哎喲,還有沒有王法天理了……”
祝眉自小就貼了她娘李氏的暴脾氣,說話做事都帶著一股火/藥/味兒,當下也不客氣,冷聲嘲諷道:“賊喊賊有理,當別人都是傻子不成?有空訓斥別人家的姑娘,不如好好管管自己的臭嘴吧!別一天到晚偷吃豬糞到處噴人!”
周圍霎時響起此起彼伏的哄笑聲,在場的人誰不知曉祝眉與那朱氏的恩怨。十年前,祝眉爹祝老四病死後,因為李氏不會做人,平日沒少得罪三個妯娌,朱氏便攛掇著兩個妯娌,逼著祝家二老給了兩畝貧地,把她們母女三人趕出祝家門。
李氏要強,生怕自己改嫁後兩個女兒吃苦受累。拚著一口氣,起早貪黑,不分晝夜的幹活,硬是獨自一人把兩個女兒拉扯大,還置辦了不少田地,引得村裏不少人羨慕垂涎。
待到祝眉十四歲及笄時,村裏村外不少人家都上祝家提親。朱氏卻四下傳言,說:“你們真以為那李氏能獨自養大兩個女兒?她一個寡婦,啥本事都沒有,不知是爬了村裏多少男人的床才把兩個女兒養大!做娘的不知檢點,做女兒的能幹淨到哪裏去!”
本是子虛烏有的事,別人傳的謠言大家可能不信,可朱氏作為李氏的妯娌,不管事情真假,別人總會信三分。
為此,不少想提親的人家都歇了心思。李氏也和朱氏結下梁子,吵架打架許多年。一直到現在,祝眉已經十八歲了還沒有訂人家。而李氏也因為常年下地幹活落下一身毛病,不得不在家歇著。
這讓一向與李氏不大對付的朱氏,更加肆無忌憚的和她們母女三人較勁起來,說話也就越發的尖酸刻薄。但凡遇上祝眉姐妹倆,都要狠狠刮刺一番心裏才舒坦。
偏偏祝眉性子學了她娘十分,一張嘴厲害的緊,時常開口把朱氏幾個氣的半死。隻要她們湊在一起,就一定會大吵大鬧。
朱氏當即漲紅了一張豬肝臉,睚眥欲裂,撩起袖子欲撲上前打人,祝眉眼疾手快的退後一步,無比委屈的大喊:“大家快看啊!朱老二罵不過人又要動手了!我可是祝家村的閨女啊!我娘都舍不得打我一下,她一個外人憑啥打我!”
祝家村,顧名思義,這個村是姓祝的大宗族。裏麵七成人家都姓祝,拐個彎兒就能認親戚。平日大家嘴上吵吵就算了,真動起手來,在場的祝家人自然是站在祝眉這邊的。
況且,誰都知道祝眉的性子,這姑娘嘴巴雖毒,但心腸著實不壞。族裏有點事情,她都會幫著忙前忙後的。因此,祝眉深得族裏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