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青,究竟決定好沒有?我需要個答案!”

被急迫的話音從迷茫中震醒。我展開幹澀的喉嚨,壓下喉口的異物感。

“我……如果答應了,還回的來嗎?”

對麵的男人沉默著。

兩人的衣角順應高樓的氣流獵獵作響,我後退半步,腳踩上邊沿。

“……你寧可從這裏下去,也不相信我說的?”

我隻能搖搖頭,“我不是那個意思。”

我願意相信,隻是覺得自己還需要時間接受。如果這個莫名其妙出現的男人說的是真的,至少自己還能有點可實現的價值。

“如果我跟你走了,我媽……”

“部裏會安排好的。具假屍體實在太簡單了。”

我心裏震。已經幾乎忘記自己來這裏是為了自殺。

“快做決定吧小子。跟我走,還是從這裏下去?”男人揣起手臂,“我看你也不是真的想死。”

“嗬嗬,牆外如果真像你說的那麼危險,跟你去和從這跳下去有區別嗎?”

“當然有!”男人幾乎是嘲諷地反駁道,“懦夫樣自殺和戰鬥到底,天差地別!”

“像你們這樣溫室裏花朵樣經不起摧殘,沒有那道牆怎麼活得下去?而你反正也準備放棄生命,不如把你的命給我。”男人麵部動作機械,像在重複千百遍的台詞。

我盯著男人的眼睛,在其瞳孔中捕捉到了從未見過的閃光。如果自己不答應,這男人會就這麼把自己推下去吧?為了把剛才說出的那些東西……

我在說出那兩個字時男人的冷笑仿佛在提醒他:看,你根本就沒你自以為的那麼絕望。

“照你這麼說,我們這麼多人,每天就是活在個圍城裏?”這個事實對我來說太過震驚,無異於告訴個人“不知道吧,你自以為自由,實際上直活在籠子裏。”

“當然,就連你們抬頭看天,那天頂也是人造的。甚至有電腦專門測算風速,以播放更逼真的雲朵特效。”

男人對於這個事實舉重若輕,剝開個橘子塞進嘴裏。

長途火車仍然左右搖擺著前行。整整三天的車程而車廂內空無人,直提醒著我這是去往“國境”的專列。

“圍城是防禦設施,裏麵保護的是僅剩的人類火種。你能被送進這裏來,說明體力智力都很優秀。”

“……什麼叫我能被送進來?”

“你不是你媽親生的。”男人語驚人,我直接被手中的紙頁割了手。

“什麼雞……什麼玩意?你可別隨便唬我!”

“圍城裏的人,美其名曰族群的種子,要好好培養,這是我上頭給我的解釋。而你既然是種子,當然不能就這麼把命浪費在自殺上。”

“那,那……這麼說,還有除了我們之外的人?”

男人吃完了剩下的橘子,眼神像是在看個智障。

“我已經說過了,圍牆裏能裝下多少人?圍牆和‘搖籃’之間不是無縫銜接,也不是隻有道牆。這麼和你說吧,看過日本動漫進擊的巨人嗎?那就是對這種解說的假想。”

我轉頭看著窗外。天空依然晴朗,雲團蓬鬆著躺在風上。如果這些都是屏幕播放的,那……我這十幾年活著的意義何在?

“當然,也有住在牆外的人,以打獵為生。”男人淡然靠上背後的牆壁,“比如我。”

“對了,你的名字……”

男人皺了皺眉頭。他在剛見麵時就做過了自我介紹,隻是我已經有些記憶混亂。

“方瀧。方圓的方,帶三點水的瀧。”

“那我叫你方哥?”

“直呼我名字就行,從今以後我們就是戰友。”

“額……我還有點事想不清楚……”

“說。”

“照你的說法,我們住的那個……‘搖籃’,是在新紀元零年的時候建成的,可現在……”

“我知道,‘搖籃’裏的人都不會用新紀元表示年份。你們按照的是舊時代的算法。”

有位乘客從他們軟臥隔間旁走過。方瀧側過身順手關上了拉門。

“‘搖籃’其實比圍牆要先完工。那之後大家紛紛把孩子們送進搖籃,拚死與怪物搏鬥,這才爭取到了建成圍牆的時間。因此,‘搖籃’外的人都把這地方叫做‘方舟’。”

“你說‘把孩子送進搖籃’,那我的親生父母也會在外麵嗎?”我實在不知怎麼形容現在的心情。“不對啊,那我媽其實直是知道我不是她親生的……”

“她當然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