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府,當朝相國淩墨的宅邸。
偏僻的庭院,清幽的環境,簌簌清涼幾能洗去一身的勞疲,連續的腳步聲響了起來,傳進這個人員少來的院落。
“吱呀”
伴隨著腳步聲臨近,那扇有些沉重的將這個院落從外界徹底隔離起來的木門被推了開來,一男子翩翩進入,麵目溫文略帶雅風,其衣衫碧白,就像深冬的雪,白得耀眼,纖塵莫沾。
院裏有花,開得正盛,盛滿了院子,花間留下一條青石板的小道,連接著院子木門和院內小屋的屋門。
這豔麗花色莫能吸引男子的目光,他快步行進,沿著小路進了小路另一端的小屋。
屋裏有一扇石製暗門,設置得很顯眼,因為這是在他自己家裏,沒人敢違背自己的命令進來,而這扇暗門的目的——男子輕輕觸了觸前方暗門,俊俏臉上浮現出了極其痛苦的表情,他的眉間額間起了深深的褶皺,竟似麵對這痛苦已然成了習慣。
進入暗門,裏麵是一個通道,男子的腳步變得極其緩緩,似乎每走一步他就要用盡全身的力氣,直到來到通道的盡頭——一間用鋼條緊緊圍著的牢房。
“姐,我來了!”
牢房裏麵有一個女子,手腳皆被固定在牆壁上的有手腕粗細鐵鏈鎖住,還有她的腰上帶著一個鐵圈,同樣被牆上的一條鐵鏈鎖住,看她身上的所有與身體接觸的地方的金屬均被磨得光亮,似是早已被鎖在這裏很久很久了。她此時正蜷縮在角落,背靠著牆壁,她的手腕,腳踝都帶著鐵圈,身上的衣服顏色卻是嶄新如初,隻不過肩上腿上胸前背後的布料卻露出了條條裂縫,竟像是用爪子撕開的。當聽到男子的聲音後,腦袋抬了起來,看向牢門。
“姐,我今天進宮了,聽說皇上想要看看朝中官員的青年才俊,我也順便去看了看,皇上很老也很和藹。”
“姐,剛才曹尚書的千金又來找我了,那個假小子小時候又黑又瘦,被我欺負哭了不知多少回,沒想到長大後竟然這麼漂亮了,就如姐姐你一般——不,她怎麼比得上姐姐呢!”
“姐,外麵的茶花又開了,讓我想起了以前和姐一起奔跑的日子。”
“姐……”
男子看著被鎖住的女子,口中輕輕述說著今天所發生的一切,那一樁樁一件件,每說一句,他就停頓一下,每頓一下,他的眼睛眯一下,直到最後雙目一閉,竟然緩緩的流下了兩行清淚。
牢中的女子抬起頭後一直沒有動作,隻是用一種柔和的目光輕輕望著他,就像是看著自己的心愛之物。當看見男子掉下眼淚之後,她的嘴唇張了張,想要說什麼話,最終卻是喉嚨裏麵發出了一點聲響。
男子說了很久,說得很專注,女子也聽了很久,聽得很入神。
“姐,今天從西域來了一位商人,聽說他知道很多西域的異術,我已經讓爹去請他了。”
直到男子說到這句話之時,女子的眼中竟然起了奇異的色彩,甚至連身子也往這邊輕輕歪了下,但不一會兒她的目光就黯淡了下去,頭也低下了,深深埋在兩腿之間。
女子的這個動作讓男子心裏一痛,鼻子一酸,又再次掉下淚來。
“姐,我知道,雖然已經習慣了找尋希望,但是隨之而來的絕望更加讓人痛苦和可怕,可是我不會放棄,哪怕這個希望隻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我都會去嚐試。”
女子沒有再次抬起頭來,男子深深的凝望著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孤獨,她的掙紮,還有她的絕望,這些年來,若不是那些勉勵的話語,那些不知存在於何處的希望,或許早就將自己埋沒進了無邊的黑暗深淵吧。
是有十幾個年頭了吧——這個“十幾”,誰還記得呢?
不管希望在哪裏,有多麼遙遠,哪怕是沒有希望的希望。
“我會永遠陪著你的,姐!”
男子默默轉身,留戀的看著牢中的女子,竟似舍不得離開,最終還是緩緩走向了通道的入口——那扇隔離這個陰暗潮濕的天地的門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