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碎葉城(1 / 2)

大唐神龍元年,十一月十三,安西都護府轄下碎葉城。

繞城而過的碎葉川緩緩流淌,一陣夾雜著黃沙的勁風席卷而過,將黃沙灑落大地的同時,也被厚重而又綿長的城牆阻擋在了這座城郭之外。

不同於帝都長安的繁華,也迥異於江南水鄉的婉約,碎葉城一直是帝國版圖的最前沿,西域四鎮中之最西者。雖然近些年朝堂不穩,再加上西突厥頻繁扣邊,但這座帝國邊塞重鎮仍以巍峨的身姿屹立在這西域之地的碎葉川畔。

隨著穿透陰霾的第一縷陽光撒上緊閉的城門,響起了一陣陣咯吱咯吱的沉重聲響。數名健卒合力推動巨大的轆轤,絞盤開始徐徐轉動,帶動齒輪咬和,機簧釋放,丈許高的櫸木吊橋緩緩落地。顧不得被吊橋激起的陣陣塵土,早就聚集在城門口的人們紛紛行動起來,商隊的夥計們在清晨凜冽的寒風中開始吆喝牲口,收整貨物,散居在城郊周邊來趕集的民眾則跺著腳驅散著刺骨的寒意,口中哈著熱氣暖和著手指。在城門軍卒的呼喝聲中緩慢而又有序的準備進城。如流的車隊之中各色人種混雜前行,高鼻深目的突厥人,裹著皮袍的土蕃人,穿圓領袍跨橫刀的唐人,滿身掛著佛珠的吐火羅人。。。。。雖說衣著服飾各不相同,可神色大都安之若泰。近年來戰火不斷確實不假,但是生意卻總是停不得的,更何況駐紮在這裏的唐軍甲堅兵利,天威健兒之名實至名歸,大家的安全總還是有保障的。

緩緩蠕進的人群中有一個身材高大的道裝青年顯得和周圍的人群是那樣格格不入,倒不是他身上那稀稀落落打著幾個補丁的青麻布道袍看上去有多麼出挑,而是道士這種身份在這裏本就少見。西域,乃是各路胡人宗教的彙聚之所,無論你信得是拜火教,佛教,祆教,***教,景教,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宗教,哪怕是邪教淫祀都不稀奇,唯獨屬於本土漢族信仰的道教徒在這裏可謂是鳳毛麟角,難得一見。經過城門時,無論是城中有店鋪的坐商還是行腳的遊方商人都需要繳納額外的城門稅之後才能進入,具體的錢數則由商隊規模或貨物的價值決定。而平民則不在此列,甚至不需被攔下盤問。當然,門卒的心情也是其中一大重要決定因素。

很顯然,這個道人引起了守門軍卒足夠的興趣,所以不出意料的,他被攔下了。

“Sulahjau,dualanubajlujedaja?”(突厥語:喂,道士,進城幹什麼?)為首的一名門卒抬手擋住了道人的去路,卻是個高鼻深目的色目人,橄欖綠色的眸子透著一股子殺伐狠厲,手中明晃晃的矛尖幾乎戳在了道人的臉上。

抬眼瞥了一下那名滿臉橫絲肉的健碩軍卒,年輕的道人笑了笑。“Nabajhlam,dekalindainsojahbu,yotehmulam.”(突厥語:軍爺,我來趕集買點東西)說的雲淡風輕,笑容狡黠。

“Kalindainjohinaduala?”(突厥語:一個道士來趕集?)門卒握緊了手中的長矛,臉上閃過一絲危險的神色。畢竟去年正月裏帝國女皇才剛剛把流亡內地的斛瑟羅之子阿史那懷道冊封為西突厥十姓可汗,西突厥甚至是大食國那邊對此會不會有什麼激烈反應還不好說。在這種節骨眼上來個古怪的道士想進入前線重鎮,這件事實在是可大可小,就算把他當做諜子吊死在城門樓上也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