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知縣吩咐老保正把汪道的屍體埋了,可是,老保正心裏很不願。嘴裏應著,心裏卻另打主意。這個汪道平時恃強欺弱,偷雞摸狗,太讓人惱恨了。汪道沒有家人,幾個遠房的叔伯又不願意出力,老保正隻好找來幾個鄉鄰,指揮他們把汪道的屍體抬到後山的曬穀場上,說:“今天趕不上了,明天再埋他。”其實,他心裏是想讓汪道再曝屍一天。或者讓狼什麼叨去更好。
第二天,老保正帶了幾個人,慢吞吞地到了後山。後山是一條狹長的溝穀,兩邊的山坡上長滿灌木。在一片稍微平坦的地帶,當地村民平整成一塊曬穀場。昨天,汪道的屍體就被放置在曬穀場上。老保正到了曬穀場,一看,傻眼了。汪道的屍體在夜裏被豺狗咬得零零碎碎,頭顱也不知去向,場麵慘不忍睹。細看屍體的脖頸,明顯地被刀切下的,斷麵非常齊整。什麼人切的呢?他們幾個人很納悶,但是,他們也不多想,匆匆忙忙地把零碎的屍骸埋了。他們離開的時候,一陣陰風吹了起來,繞著墳墓旋轉,一聲淒厲的叫聲從他們腳下的地底傳出。他們嚇壞了,連鋤頭鐵鍬等家夥也不要了,急忙奔逃。
這件事傳到曹撥差的耳裏,他感覺很不自在。曹撥差就把平時一起鬧事的那幾個潑皮找來,對他們說:“汪大哥死了,可是,他的頭顱卻被什麼人割了去。我心裏很不舒服啊。”
潑皮們都隨聲附和。曹撥差繼續說:“人都死了,還要去割他的頭,你們說,汪大哥在地下能瞑目嗎?我們兄弟一場,須得為他出這口氣。再說了,我們跟汪大哥一樣,都是替鄒太爺辦事的,今天,他被人割頭,明天,說不準我們當中就有人被人割頭哩。”
潑皮們都覺得有理,就互相攛掇,要到鄒知縣那裏討個公道。曹撥差帶了這夥人,回到縣衙門,二話不說,操起鼓槌,先亂擊一通。
鄒知縣審問汪秀才,審問了一個上午,正想歇息,忽聽得衙門外的鳴冤鼓亂響,急忙又穿上官服,到了公堂。他剛在主位上坐下,就見曹撥差帶了那夥潑皮早跪在案下了。鄒知縣大吃一驚,連忙問:“曹都頭,你敲鼓幹嘛?”
“老爺,我們冤呐!”話還沒說兩句,曹撥差就淚流滿臉了。其他潑皮聽了,也一齊嗚咽起來。
鄒知縣大感詫異,說:“曹都頭,你先別哭,什麼事你先說說。”
曹撥差說:“老爺,汪道被人殺了,冤有頭債有主,自有姓汪的秀才給他抵命。可是,現今聽人說,汪道的屍體卻又被什麼人把頭顱割了去。我們弟兄一場,覺得這是個奇恥大辱。懇求老爺查明,把這種凶手捉拿歸案,以儆效尤。如果讓這種凶手逍遙法外,我們這群兄弟大概也會死無葬身之地。”
“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呢!哎呀,汪道都死了,割就讓他割了吧。毋須小題大做。”
“老爺,話不能這麼說。這凶手明擺著是‘殺雞給猴子看’的,汪道生前跟我這群兄弟為老爺出生入死,結了不少怨。如果不狠狠地打擊這種刁民,日後,我們這群兄弟再也不敢為你效勞了。”
他身後那潑皮群連忙隨聲附和。鄒知縣沉吟起來。是啊,如果不是這群打手,許多事情真的解決不了。鄒知縣當即吩咐差役把汪莊的老保正傳來。過了好幾個時辰,老保正來了。鄒知縣便問起當時掩埋汪道的情況。老保正一五一十地說起當時的情形。鄒知縣狠狠地埋怨了一番。最後吩咐王觀察協助曹撥差,把這件事調查清楚,同時,把凶手緝拿歸案。
鄒知縣退堂後,曹撥差對王觀察說:“這件事好辦,我們隻須把這兩三年來,跟汪道有糾葛的刁民都羅列出來,分頭派人去查訪,保管不用幾天就能水落石出。”
他倆憑記憶,圈出了二十多個人。曹撥差把潑皮分成幾撥,讓他們去暗訪。幾天後,他們回來報告。大多都未見異常。最後一個叫湯廣春的潑皮回來報告說,找到了,有線索了。湯潑皮說:“我到了劉張村,在張泉的家門口。看到幾個孩子正圍著一口生著火的鐵鍋看熱鬧。煮著什麼?我很納悶,便問一個孩子。孩子說,鍋裏是一個猴子頭,他們正在熬製猴子膏。我揭開鍋蓋一看。立即嚇了一大跳。媽呀,哪是什麼猴子頭呀?明明就是一個人頭來著。因為煮的時間長了,那人頭的皮肉都爛盡脫落,剩下一個白骨骷髏,在水裏滾著。我當時就想找根棍子把那骷髏撈出來,可是這時,張泉那廝從屋裏走出來了。我怕他認出我來,趕忙轉過身,溜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