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脆裂的柴開聲,鋒利的刀,稚嫩的眼,十二三歲的少年郎,輪椅之上,舉刀,落刀,簡單又單調,自日初,至日落。
無人理會的少年郎,因為是殘疾,總會遭人歧視,即便這個年紀的孩童們尚不懂那麼多,但,雙腿不能行走,總歸無法和他們一起玩耍。
“誠者,自成也,而道自道也。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是故君子誠之為貴。誠者非成己而已也,所以成物也。成己,仁也;成物,知也。性之德也,合內外之道也。故時措之宜也”
書院有誦讀聲,輪椅上亦有默讀聲,書院中誦一句,輪椅上默一句,伴著劈柴聲,自日初,至日落。
書院很舊,看上去有些歲月,院中有一座破鍾,更是古老的有些生鏽,幸好還有一間尚能遮風避雨的房屋,可供孩子們上課用。
書院隻有一位先生,很年輕,一身素淨的衣衫,和善的臉上永遠掛著淡淡的笑容,先生姓李,名字不詳,自十二年前在書院中種下一棵杏樹後,便一直留在了書院中。
夕陽將落,杏樹下,輪椅上,洛秋忽然停下了手中的刀,眸光掃過屋中,旋即雙手推動輪椅朝書院外行去。
書院下學了。
……
“這樣就走了?殘廢!”
身後,有戲謔的聲音響起,很囂張,很欠揍,很讓人討厭。
洛秋身體一頓,眸中閃過一抹難查的怒意,然而,下一刻還是斂去了憤怒,繼續朝前行去。
這個書院中他惹不起的人。
延陵縣丞之子,王生。
王生不是低調之人,一身紫色新衣,十四五歲的樣子,模樣普通卻有掩飾不去高傲之意。
這個書院他最大,因為他爹是縣丞。
延陵縣不大,甚至說很小,比起尋常小鎮也好不到哪去,但,對於山下這些沒有見過外邊世界的村民,延陵縣便顯得大的沒邊。
十四五歲的年紀不算小了,在這個年代即便娶妻生子都很正常,但因為是縣丞最小的兒子,很受寵溺,因此顯得有些幼稚,嬌生慣養的孩子總是任性,任性,還是任性。
洛秋在這個書院呆了五年,從七歲時便來這裏劈柴,因為整個延陵縣隻有這一個書院,他幫書院劈柴,便可以遠遠地聽書院的先生講課。
王生來書院讀書還不到一個月,不是讀不起,而是不想讀,一個十五歲的孩子頑劣至此也不多見,不說草包一個也差不到哪去。
“喂,殘廢,說你呢,沒聽到嗎!”
見洛秋不出聲,王生眉毛一豎,有些不悅道。
這個時候,書院中其他的孩子都陸陸續續走了出來,不過不約而同地都遠遠避開這裏,原因很簡單,在這個書院,王生是無敵的。
還是那句話,他爹是縣丞。
洛秋不想理他,他知道王生是故意要找茬,但,輪椅還是停住了。
“有什麼事嗎?”
不說是故意討好,但還是比較友好的語氣,洛秋半轉過輪椅,盡量壓製心中的憤怒。
好漢不提當年勇,好漢不吃眼前虧,這些洛秋都算不上,他還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隻是不想為這本來不易的日子再增添坎坷了。
“沒什麼事,隻是看你不爽”王生很得意,一臉囂張地說道。
“我現在就離開……”
話還沒說完,啪的一身,一塊石頭砸在了洛秋額頭,很疼,鮮血順著眼角流下,滴在衣衫上,紅的刺目。
遠處的孩子們都呆住了,望著這裏動也不敢動,血,全是血。
洛秋眼角有淚,不是因為疼,而是委屈。
“啪!”
又一塊石頭丟出去,這一次卻沒有丟中,王生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對自己的準頭很不滿意。
破舊的講堂之中,年輕的先生站在靜靜地看著這一幕,目光平靜,沒有一絲阻止的意思。
連續丟了好幾塊石頭,砸中了三四塊,其他的都扔偏了,王生感到有些無趣,因為這個殘廢連躲的意思都沒有,哦,忘了,他是殘廢,想躲也躲不開。
“廢物”
不爽地罵了一句,王生掃了一眼遠處驚懼的孩子們,昂著頭囂張地離開了。
孩子們回過神,趕緊急急忙忙地走開。
洛秋低著頭默默擦了擦眼角流下的鮮血,旋即轉過輪椅,一聲不吭地朝書院外行去。
“為何不阻止?”
許久之後,學堂之中,一位青衣年輕人出現,從著裝到表情都顯得一絲不苟,看著身前的大師兄,有些不解。
“山上不管人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