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曲散香離(1 / 3)

第三十一章曲散香離

身上好累、又好冷,全身的骨頭好像都散了架……眼前的景象一點點變得模糊起來……

我的病,又犯了嗎?……

不,我不能倒下,天河他們已經見到玄霄了,也許很快就能結束這場戰爭了,夢璃和她的族人也能平安生活下去……我不能在這個時候倒下,分了他們的心……

可是,我的身子好沒力氣,我快站不住了……我好沒用……

“菱紗!菱紗!”好熟悉的聲音,是夢璃?

韓菱紗輕睜雙眼,映入眼簾的是夢璃那張雖然沾染了些許FengChen,卻依舊秀美絕倫的麵龐,隻是,她看上去好憂傷,自己從來沒有見過她這麼難過的表情……為什麼?是因為自己嗎?

“菱紗,你終於醒了!”夢璃的聲音中帶了些許欣悅,可臉上的神情,還是止不住的難過。菱紗向四周看去,隻見自己正躺在一張紫晶製成的chuang上,身下鬆鬆軟軟的,像是墊了什麼東西,夢璃就站在chuang前,關心地看著自己。菱紗緩緩坐了起來,輕輕晃了晃胳膊,還好,體力好像已恢複了小半,全身也不像先前那麼冷了。她向夢璃笑了笑,道:“真對不住你們,剛才,我的病,好像又犯了……玄霄他們答應中止這場瓊華派和妖界的爭鬥了吧?”

夢璃眼中淚光閃爍,輕輕點了點頭。菱紗鬆了一口氣,見夢璃神情,有些奇怪,轉頭看到房間中隻有自已和夢璃兩人,不覺問道:“天河呢?還有紫英,他們在哪裏?”

夢璃輕聲道:“大家都還在幻瞑界,紫英去處理懷朔的後事了,他說要把屍體火化了,將骨灰帶回懷朔的故鄉……至於雲公子……”語音漸轉悲慟,淒然道:“菱紗,你體內的冰寒之氣很重,他方才一直在運功替你驅寒,好不容易見你有些起色之後,就讓我把你送到這裏休息,自己一個人在外麵站著,一句話也不說……”

天河默默地站在一塊巨大的紫晶石前,紫晶上倒映出一張痛苦得近乎扭曲的麵容。他緊緊地攥著從玄霄那裏得到的水靈珠,掌心的傷口又一次破裂開來。

大哥,你為什麼會變成這樣?為什麼寧肯害了菱紗、寧肯讓我們兄弟情絕也要飛升?為什麼?!

如果飛升的犧牲品是我,我不會說什麼的,我爹娘當年欠你的情分,害你被冰封十九年的過錯,都由我來償還就是!可你這麼做要害的人,是菱紗、菱紗啊!她欠了你什麼,你又有什麼權力傷害她?!

青鸞峰……石沉溪洞……望舒劍……瓊華派……禁地……玄霄……菱紗,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

“原來……是這麼回事……”菱紗的臉上竟是一副平靜淡然的神情,輕輕地笑了笑:“傻瓜,他真是個傻瓜……”

夢璃悲傷道:“菱紗,你的身體……”菱紗抿了抿嘴唇,輕聲道:“沒事的,別擔心我,我剛才不是都告訴你了,我們韓家人注定都是短命的,所以對生死之事,已經看的開了。雖然,臨到自己頭上,還是有點難過,但是真的沒什麼……”手扶著夢璃,站起身來,小聲道:“好夢璃,帶我去看看天河吧,我不希望他因為我,一直難受下去……”

夢璃苦澀地點了點頭,攙扶著她,向門外走去。剛出房門,菱紗一眼便望見了大廳中那個悲傷的背影,見他苦楚神情,心中感到一絲難言的痛意,輕輕擺脫夢璃的攙扶,高聲喊道:“喂,天~河~”

天河垂首而立,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那裏,菱紗微微一愣,又提高了幾分音調喊道:“天河!”見天河仍是一動不動,菱紗眉頭一皺,火氣上來,蹬蹬蹬跑到他背後,狠狠地痛擊一拳:“雲——天——河!!”

天河痛得一咧嘴,轉過身來,看見菱紗怒氣衝衝地站在自己麵前,全身微微一顫:“菱紗……好痛啊!”菱紗狠狠瞪他一眼,怒道:“怕痛就應該早點回答我!叫你那麼多聲都不答應,真沒禮貌!”

天河呆怔地看著她,見她不悅神情,想勉強笑笑,臉上卻是哀痛不勝,哪裏能擠出半點笑意?菱紗盯著他的臉龐,秀眉顰起,哼了一聲,生氣地道:“幹什麼一臉哀怨的樣子,我長得有這麼不堪入目嗎?!哼,我在其他人麵前好歹也是人見人愛,可是遇上你這野人,總是一肚子火……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很愛生氣呢,真是……”

天河傷痛難抑,低聲囁嚅道:“菱紗,我、我對不起你……”菱紗快語打斷了他:“有什麼對不起的?望舒劍的事,夢璃都跟我說了,最初的原因還不是我自己?我要是不進你爹娘的墓去,不就什麼事都沒了?這又不是你的錯,你一副苦瓜臉幹什麼!”她輕鬆地擺著手,臉上是一副若無其事的表情,仿佛在說著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

天河心痛如絞,悲聲道:“不,如果那天我沒把劍交給玄霄,如果我不去幫他找那三件寒器,如果我一開始就沒有入瓊華派……事情又怎麼會到今天這個地步!你又怎麼會病得這麼重,受這麼多的痛苦?!是我、是我害了你!我真沒用!還說要保護你,讓你活得長長久久,結果什麼都做不到!我……”心中悔恨翻湧,痛苦地搖著頭,那雙明亮的眸子中,淚水滾來滾去,泫然欲滴。

菱紗看著他悲傷之情,輕輕搖了搖頭,眼圈也有些紅了,輕聲道:“你啊,平時不想事情,一想事情腦子就打結……告訴你吧,天河,人根本改變不了所謂的命。你聽說過嗎?每個人的命運總是按既定的方向在前進,即使你改變了過程,也改不了結果……”

天河麵色猛地一震,直直地望著菱紗雙眼,口唇微張,心中對菱紗的這番話縱有千萬種想法,卻是說不出來一個字。菱紗的目光沒有閃躲,平靜地注視著他,輕輕道:“天河,你也許以為,要是你沒有遇見我,沒有去昆侖山就好了,但是,我們可能會以另外的方式相遇吧?你可能還想,要是你不幫玄霄就好了,但或許我會很想幫他,我們還是會去找三寒器……人的命運就是這個樣子,什麼我命由我不由天,以前我也很相信呢,所以我不信邪,一直在找可以令人長生的法子,我覺得自己總有一天能勝過這個所謂的天命……直到在鬼界遇見伯父,我才明白,原來人可以做的努力是那樣微小,人不能勝天,這是很平常的啊……”

天河頭腦中隆隆作響,菱紗說的每一個字都是那般真實、又那般沉重,沉重得好像心頭的數千鈞巨石,壓碎了夢想,壓滅了希望,直將自己的所有信念在一瞬間一齊壓幹榨盡。可他不相信、不願相信!“不、不是這樣的……”

菱紗苦笑了一下,搖搖頭道:“好啦!不管是哪樣的,反正我也沒指望真能說服你這顆木魚腦袋。但是至少……你不要像現在這樣好不好?你啊,怎麼說也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可不想看見好朋友整天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看得我自己都好累……”說著說著,臉上漸漸泛起了紅暈,“天河,我們是最好的朋友……你說是吧?不管我還能活多久,我們都是最好的朋友,永遠永遠都是……”心神一陣恍惚,忽然回憶起了兩人在封神陵裏的一幕幕,淡紅的麵頰上浮現出一抹幸福的微笑。

她低著頭,輕聲絮絮地說完這些話,頓了片刻,抬眼看去,卻見天河仍然木然地站在身前,失神的雙眼呆呆地看著自己,交織著傷痛與悔怨的神情僵在臉上。菱紗有些羞赧,又有些生氣,哼道:“喂!人家難得下定決心講這麼惡心的話,你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真不給麵子……”

話沒說完,身子忽然不由自主地向前一傾,被天河緊緊地抱在懷裏。菱紗微微一驚,俏臉緋hong,卻沒有動彈,將頭輕輕地靠在天河堅實的肩膀上,兩條手臂也輕輕回抱在他身上,一顆芳心盡被繾綣的情絲ChanRao,生命中所有的傷痛都驀然間消失散盡,隻餘下刻骨銘心的幸福。

如果一生一世都能這樣下去,該有多好……

天河兩隻手緊緊地抱著她,仿佛一鬆手,菱紗就會離自己而去,兩滴清亮的淚珠無聲地滴在菱紗背上,努力壓低了聲音,不讓菱紗聽到自己的抽泣:“菱紗……你說的對,我們當然是……”

菱紗微笑著閉上了眼睛,柔聲道:“天河……你可還記得?我說過,想找個像青鸞峰那樣的地方隱居,過不理世事的日子。不如……等瓊華派的事了結之後,我再去看過族人,我們就回青鸞峰吧,要是你想的話,也叫上夢璃、紫英……我希望,不管自己還能活多久,半年、幾個月、幾十天都沒有關係,隻要大家開開心心地在一起,不要想傷心的事……”

天河心痛地大聲道:“菱紗,我不會讓你死的!我要去找玄霄,就算拚了命,也要把望舒劍搶回來,不能讓他再害你了!我一定能拿回望舒劍,讓你好好地活下去!我一定能的!”菱紗靠著他起伏不定的xiong膛,感到他的心跳的是那麼快、那麼急,眼中也微微泛起了淚光,嗔道:“傻瓜,我都說了,你不用太勉強……”勉強笑了一笑,輕撫著天河後背,小聲道:“其實,這樣就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柳夢璃怔怔地站在大廳門口,眼望著遠處緊緊相擁的兩人,陡然間鼻子一酸,大滴大滴的眼淚從麵頰上滾落下來。

忽然,旁邊遞來一方潔白的帕巾,夢璃一怔,輕輕轉過頭來,隻見奚仲立在自己身後不遠處,袍袖委地,氣度淵沉,兩眼直視著自己,目光中略有喟歎之意。

夢璃望他一眼,低下頭去。奚仲輕聲道:“少主,這是你落在臥室中的手帕。”夢璃茫然接過來,擦了擦眼睛,奚仲歎道:“少主,我們妖是沒有眼淚的,隻是少主在人界生活了太久,也染上了他們的情感。嬋幽大人不喜歡少主用這些從人界帶來的東西,便是不希望少主留戀舊日情懷,凡事當以幻瞑界利益為重。末將本以為少主回來這些日子,已經淡忘了這些……”

夢璃淒然地搖搖頭,低聲道:“將軍,我知道娘的意思,可是,我就是做不到……”奚仲歎了口氣,道:“少主,儀式已經準備得差不多了,嬋幽大人請您即刻到幻瞑宮去。”

夢璃黯然點了點頭,沉重地道:“我知道了,將軍,您稍等一下,我這就去。”勉強止住淚水,擦幹臉上的淚痕,緩緩地向天河兩人走去。身後奚仲一聲輕歎,深深看著她的背影。

那邊菱紗緊緊地靠在天河懷中,正情懷激蕩時,眼前忽然瞥見夢璃的身影,心裏沒來由的一慌,身體急忙用力一掙,脫開了天河的擁抱,小退一步。天河一怔,轉眼間也看見離二人隻有數步遠的夢璃,連忙尷尬地收回手來,兩人臉上都是羞得通紅,不敢正視夢璃麵容。

夢璃憂傷地望了望菱紗,又望了望天河,輕聲說道:“雲公子、菱紗,我娘在剛才結界被破時遭受重創,身體越來越虛弱了,她要我現在就接替她擔任幻瞑界之主……你們陪我去參加這個儀式吧,我也派人去喊紫英了,我希望,那個時刻來臨時,我的朋友都能在身邊……”

天河和菱紗臉上都是一驚,天河呆了一呆,心中恍然若失,脫口問道:“夢璃,你做了妖界的主人,那……跟以前會有不一樣嗎?”

夢璃癡癡地望著天河的臉,神情中盡是苦澀,過了許久,才幽幽地道:“我還是我,不一樣的是其他事情吧……”扭過頭去,輕聲道:“你們……隨我一起去幻瞑宮吧。”

幻瞑宮中,嬋幽儼然安坐在殿中寶座上,揚首直視前方,威嚴之勢絲毫不減,然而麵容中卻終究顯現出了一份難以掩飾的疲倦和虛弱感。宮門吱呀一聲,緩緩打開,夢璃微低著頭,走到母親身前,低聲道:“娘,我來了……”

嬋幽點了點頭,奚仲上前施禮道:“嬋幽大人,您的身體如何了?”嬋幽一擺手:“無妨。”說話間,慕容紫英也已前來,與天河兩人站在一起。嬋幽淡淡地掃了三人一眼,朗聲道:“你們三個,都過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