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仿佛是一棵死了的樹,印在蒼青色的天幕中,如同被製成標本定格了起來。雖然已經是四月份了,但綿綿的雨季以及之前和煦的陽光都未能動搖它,除了樹梢上晃動的幾個枯葉子,它沒有顯現出一絲的生機。這是張呆板的臉。若瑪想著,所有的枝條就像是生在這寸空間裏的皺紋,斑駁且淩亂,簡直不像是一棵樹,而是樹的殘骸。
然而,它是生在花圃中的,雖然是走廊前的這麼一小塊花圃,但它周圍及底下的苗木花草都是一派生機,綠的似乎跳躍了起來。人生就是這麼不公平,若瑪站在走廊裏,望著這花圃。天好像就快要下雨了,風壓低了嗓子轉悠,遠處大榕樹頂上的嫩葉在一顫一顫地搖擺,廣場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在走動了。這樣也好,伴點雨聲會更動聽的。
若瑪是這座大學的學生,她在這裏就快一年了,可是對於她來說基本上沒什麼收獲,除了那些裝在磚頭般厚的書裏的律條。她每天都得花兩個小時去記住它,差不多都是在傍晚吃過飯了以後的這兩個小時,所以這條走廊成了她每天的駐足之地。走廊上麵是圖書館,有四層,最下麵的這層是一些空閑的教室,因此沒有太多的人會從這條走廊裏走過。今天有些反常的寂靜,昨天還有人到這裏來背書,現在卻是一個人也沒有了,除了她。也許大雨要來臨了,若瑪覺得這樣反而更好,周圍是徹底的清靜了。
她出神地站了一會兒,開始翻開書,雨突然“嘩”地一下就落了下來,豆點般大小的雨珠摔在地上,立刻四分五裂了。若瑪驚了一下,定格在那裏。她突然替這些幼嫩葉片擔心了起來,雨這樣沒命似地砸下來,仿佛是天上的逃兵,急促而猛烈。她又望了望那棵樹,樹條如同在一瞬間變細了,雨點都打不到它上麵去——真像個狡猾的樹妖。
若瑪沒想太多,繼續翻她的書,一直翻到昨天背的那頁,順著手指滑下去,“第二十二條······”雨點濺到了書本上,她往裏麵走近去了一點,然後在走廊上來來回回地踱步,寬闊的一塊地方隻剩下了她的朗讀聲和雨聲。
半個多小時過去了,雨還沒有停,甚至也沒減弱,間或有一兩個人淋著雨狼狽地跑過去外,一個打傘的行人都沒有。天色立刻暗了,走廊裏的燈早就亮了。這燈是圖書館的保安來開的,他是熱心的人,每天都會為那些像若瑪一樣的學生來開燈,即便有時候一個人也沒有,燈還是亮著的,他為夜行的人照明。
雨裏的風一直撲進來,若瑪覺得有些冷了。她把書擱在窗台上,交叉著手在兩邊的手臂上來回地摩擦,看來等會兒雨小了一點後,她就要打傘回寢室了,不然真會感冒的。然而,雨卻絲毫沒有弱下去,始終按剛才的盡頭傾瀉著。這裏已經暗下去了,若瑪看不到那些嫩綠的葉子了,隻覺得它們塗上了一層黑色的油漆,廣場那邊的大榕樹也化成了一個黑魆魆的影子。
無比地寂靜,隻剩下雨聲,和穿過雨的風聲,若瑪再次抬起了頭,看著那棵被她認為死了的書,它似乎是要化進空氣中去了。雨幕在它周圍結了一張網,纏住了它雜亂的枝條。她覺得這景象好極了,給人一種無以名狀的情感。若瑪突然想起了什麼,她卸下肩上的包,從裏麵拿出了照相機,對著樹照了一下。一道光啪地亮了,若瑪整個人隨之震顫了一下。她哆嗦著手放下相機,一時沒有回過神來,周圍還是一片灰暗,什麼也沒有。不對,剛才明明······若瑪極力地回憶著,這絕對不是照相機的閃光燈發出的,像是一道雷刺破了天穹。可是,這道雷從哪裏來?她清楚地記得那聲響,像是電擊。
若瑪不知道該怎麼辦,她四處張望著,尋找那道光的來源。是不是她看錯了,或者聽錯了,她拿相機對著樹,在按下鍵的一瞬間,她看到一道猛烈的光,這道光無比得迅速,立馬穿透了她相機,她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睛,與此同時,那劃破岑寂的聲音也在她耳邊爆炸了。
雨依舊下著,還沒有完全盡興過來。這裏沒有人了,除了她頂上的圖書館裏還有人在。若瑪躊躇著,顯然她已經沒心思背書了,但她也不想立刻回去,她好奇地思考著這道光。她在想著是不是奇異的自然現象,和這雨有關,她好像還在等著第二道光的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