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一扇打開的門(1 / 2)

火已熄,隻餘無邊的黑暗。

寂靜無聲裏,不時傳出貝亞特痛苦的哀吟,他正在被所羅門的聖息所侵蝕,一如剛剛那無邊的黑夜陰冷無情地侵蝕著那一星篝火。他身體中那名為“聖光”的白雷在拚命地抵抗,正是這抵抗給他帶來了無盡的痛苦。

彼拉多沒有睡,他靜靜地看著貝亞特,於這無邊的黑暗裏,盡管他什麼也看不到,但他仍圓睜著眼睛,望向貝亞特,麵容淒苦。那個以往的對手,現在的朋友,就要死了。可是自己卻什麼也做不到,除了看著。

他擠了擠眼睛,沒有擠出一滴眼淚。像他這樣的男人,已經多久沒有再流過眼淚了。

沒有眼淚,不代表他不悲傷。有時候,眼淚僅僅是悲傷的假象。此時他的悲傷盡寫在他的眼裏,刻在他的臉上。於是我們看到的是淒苦的麵容。

他討厭這種無能為力的感覺,於是憤怒;可是依舊什麼都做不了,於是歎息。

熏也沒有睡,不僅因為身邊一人將死,還因為心有餘悸。他聽到了那聲歎息,那是一聲心酸的歎息。盡管和貝亞特相處時間並不長,但他知道,他們之間的感情已經深如大海。是因為淒慘的貝亞特剛出現在篝火旁尷尬地喊了自己一聲“老弟”麼?是因為自己被凱蒂的哥哥一腳踹入深坑之後,於無助之時拉向自己的那雙大手麼?是因為最後逃離之時,他將自己抱在懷中麼?熏不知道,但他知道,這種情感已經牢不可破!

所以熏不想他死。

“我可以救他。”一個聲音兀然響起。熏猛地睜大了雙眼,又是之前聽到的怪聲!

身旁沒有多餘的動靜,熏知道,又是隻有自己聽到了那個聲音。僅有那一句,沒有後話,但熏明白,那人讓自己過去,而且確信自己一定會過去。

於是他站起身來,真的要過去。

“去哪裏?”貝亞特悄聲問道。

“那邊。”熏低聲回答。

“有什麼事麼?”

“隻是去看看呢。”

“熏—”

“嗯?”

“不要走太遠,在毫無報仇的希望的時候,也不要做傻事。”

“知道了,你睡。”

簡短的談話後,重歸寂靜。吱吱聲響起,熏踏鬆針而去。不多時又有起身時發出的衣服簌簌聲響,貝亞特和彼拉多跟了過去。

灌滿鬆林的低沉的音響依舊是陣陣鬆濤,這種基調遮蔽了鬆林的一切響動。

既然去過一次了,已是輕車熟路。可是當熏再次站到那裏時,內心依然震撼無比。依舊什麼都看不到,可是危險的感覺卻不曾減退絲毫。他靜站了一會兒,深吸了一口氣,邁出了思考後的第一步。

他知道,那片豎立的大海就在他前麵五步處,如果自己沾碰絲毫,立刻就會像那塊石頭一樣灰飛煙滅。可是他依舊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貝亞特與彼拉多就在熏後麵,相距並不遠。熏也肯定知道他們在,因為熏也曾回頭望了一眼。

熏就要碰到“天幕”之上,還有一步之遙。貝亞特打算出手,拉回這個無知的臭小子。他的腿已經慢慢蓄力,可是正當他打算有所動作,卻吃驚地呆住了,因為那小子走了進去。他竟然走了進去!

貝亞特與彼拉多明顯地感覺到,在熏快要碰上“天幕”時,那裏出現了一道門。天幕自動為那小子打開了一扇門!

聽說過種種關於“天幕”傳聞的兩人麵麵相覷,滿臉的不可思議。

一路從黑暗中走來,少年進入天幕之內,卻立即被裏麵的景象震撼的無以複加:其內星河燦爛!那些星光竟有些刺眼。或許真的是長久處於黑暗的緣故吧。

弗雷爾帝國的都城自是一片鬧市,可是都城的北側卻是一道清山,山林已然枯敗,因為時令已至深秋最深處,早已過了滿樹紅葉,豔豔似火的時候。可是山的另一側的峽穀之內卻是清幽一片,小草青青,偶有無名小花吐豔。峽穀猶如河床,彎彎曲曲,蜿蜒著伸向遠方。在遠方更遠處,峽穀一側的峭壁下,有一門。這門像是擴大了無數倍的鬼麵獠牙,方方正正,伸張著巨口。門上生有兩眼,肅靜幽深,令人難以生起對視之心。

從兩排巨齒下走入,是一條被精心修理過的通道,地麵由青石鋪就,並不平整,坑窪無數;兩側猩紅的石壁上燃著暗暗的燭光,可是這燭光並沒有使整條通道變得明亮,反而令人感覺更加陰冷。石壁上兩個燭台之間刻有磚雕,有物亦有人。幽暗的通道太過於逼仄,於這逼仄之中人更容易保持清醒,而像這樣一條幽暗的通道,總是背負了太多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