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蒂瑪王朝的深秋陽光依舊明媚,又是處處蟲鳴的午後,又是鳥兒歸巢的傍晚,可是呀,今天的人們要麼在河灘邊欣賞篝火,要麼在教廳裏觀看聖跡劇,徒留小教堂墓地裏那棵孤零零的常春樹在夕陽中瑟瑟發抖。這聖火節最主要的三件事,因為忽至的寒風被精明的人們自動忽略掉一件了。
這片長滿蕁麻的墓地淒冷荒涼,許多墳頭已有些許陷落,四周的圍牆也在歲月的衝蝕下偶有坍塌,可是,你若戰勝你的怯懦來到這陰冷的墓地環顧一周,你就會明顯地看到墓地的北牆如同一個巨人在俯視另三堵可笑的侏儒。它是那樣的雄壯以至於你會認為即使再過一萬年它依然會屹立不倒。他之所以與另三堵牆不同是因為牆的另一側就是法蒂瑪皇室的最後安息之地——皇陵!
皇陵的浩大震撼人心,可是裏邊隻有墓碑十四。上一年去世的那位年輕的君主正是法蒂瑪王朝的第十四代國王:君夜·海蘭蒂亞。人人都認為法蒂瑪王朝將會在這位十四世國王手中崛起於世界之林,誰知他的才華才嶄露頭角卻又突然傳出國王仙逝的噩耗,以至於法蒂瑪的子民們認為這隻是一場剛剛從枕邊飛去的殘夢,當不得真。
此時在這座新建不到一年的墓碑麵前站著一位少年,他一身青衣勁裝,背後斜插一把長劍。寒風將他的衣服吹得颯颯作響,或許也正因為這寒風我們才看不到他的淚痕吧。墓碑之上,“法蒂瑪王朝十四世君夜·海蘭蒂亞長眠於此!”幾個猩紅大字攝人心魄,與這行字並排的是由教皇大人親自題寫的墓誌銘:“黃昏的眾神將把他抬入不朽的太陽!”
皇陵中冷厲的寒風掠過十四個墓碑發出淒號,似乎是下麵的鬼魂在抱怨那少年打擾了他們的長眠;夕陽的殘輝鋪滿坎坷的大地,卻讓人感覺更加的冰冷;在這園中最為落寞的時間,烏鴉也出來低吟,把整片天地都叫喊得蒼涼!
少年雙手握成了強有力的拳頭不久又鬆開,他站在墓碑前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這或許將是最後一次來看望父親了。”少年想。他抬頭看了看將要隱沒於西山的夕陽,轉身,離開。
他真的離開了,不僅離開了皇陵,也離他生活了十六年的皇宮而去。他臨走前給母親大人留了一封信,說明了他出走的緣由。他以為母親會阻攔,然而卻不曾。他知道母親已經默許了他的決定,於是有些感激。父親死得太突然,整個王朝的重擔一下子就壓在了母親身上,他知道母親不容易。可正因為如此呀,他才要離開,不僅僅是去尋找複仇的力量,也是去打造一雙能夠扛起重擔的臂膀。
很快,他就來到了皇城外的橡樹林邊,走出這裏之後,他就真的一切隻能靠自己了,就連強大如老師也不可能救他於千裏之外。想到老師,他不禁有些愧疚,父親死後,要不是老師的存在,國家真不知已遭遇了幾息烽火,現在王朝真的已是危難之秋,老師如同一尊神明令周圍嗜血的魔鬼不敢輕易動彈。可是,自己卻一聲不吭地就這麼走了,或許他不敢去道別吧。
“你終於來了。”
少年猛地後撤一小步,躬身,撫劍,堅毅的眼睛盯著前方。他正想得出神,樹林裏卻突然傳出一個低沉的聲音,他之前卻沒有絲毫察覺,於是他開始責備自己的大意。
一個人從一棵巨大的橡樹身後走出,高高的衣領遮住了他的下半邊臉,讓人看不真切,一根長長的手杖斜跨後背,杖首出頭很高,猶如這人頭顱之上又長了一顆頭顱。少年發現即使對方已經站在前方,他依然感受不到對方的氣息。
少年握劍的手又緊了幾分,可以清晰地聽到手掌與劍柄因為力的壓合而發出的吱吱聲響。他心中難受,一陣氣血翻湧,他的兩隻眼睛也因為充滿血絲而變得怒態的猩紅。不是對麵那個男人長得如何的麵目可憎,而是他想起了一個女人,他依然清晰地記得對方是怎樣悄無聲息地出現在自己身前,自己怎樣地悔恨過力量的弱小,而今,一年時間過去了,難道一點長進也沒有麼?
“你在等我?”少年問道,聲音有些微顫。
“啊,自從你父親死後我一直都在等你,我知道你肯定會來的。”由於高高的衣領遮住了他的嘴唇,讓人感覺不出這話就是從他嘴裏飄出來的。“跟我走吧,你以為孤身在外過日子是容易的麼?不,不容易的呀。這個世界是一片暗夜,如果你死在了外邊,我可沒法向你父親交待。”